第12章 戶口的故事(1 / 2)

戶口問題,有多少朋友曾與之狹路相逢?它在我繈褓時期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差點兒搶了我的牛奶。直到3歲我才有了正式的北京戶口,要不然還真不能說自己是“北京妞兒”呢。一位哲人曾說:“所有進步的社會運動,都是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戶口就是身份啊,至少在某個時期是這樣。它不僅僅是一份籍貫的標誌,還是居住的許可證,還是你能有多少吃穿用的領取卡。沒有它你寸步難行,甚至無法生存。

在漫長的歲月裏,從“身份”到“契約”的進程起起伏伏,直到今天離修成正果還有相當的距離。至少在北京,戶口依然身價“高貴”,購車、購房、找好工作、孩子上學,哪一樣不得要它?

幾十年前的那場知識青年運動是和戶口捆綁在一起的。知青下鄉戶口也隨之轉下去,“身份”就變了。這和今天的“城市化”是完全逆著來的。後來知青們通過不同的方式回城,戶口始終是一個攔路虎。其間發生了許許多多關於戶口的“故事”,為了它,人們耗費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感慨的事啊!

爸爸的戶口轉到北京曆經九曲十八彎,媽媽的戶口的回京路也充滿了艱辛和困難。在他倆的愛情和早期的婚姻生活裏,都投射著戶口或濃或淡的陰影。

讓我們來看看他倆這段時期的故事。

爸爸媽媽從小都是計委大院的孩子,十幾年中,兩家在大院裏各棟樓間來來去去搬了好幾次家,卻並無交集。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他們終於成了對門好鄰居。兩家都在一樓,不僅門對門,而且陽台對陽台、窗戶對窗戶、花園對花園。爸爸後來總笑談,他和媽媽是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

唯一不同的是,爸爸當時已經費盡周折回城了,而媽媽卻因為沒戶口指標,依然留在山西大同工作。當然在婚姻這個終身大事麵前,戶口問題也不得不退居次位了。於是在親戚的引薦下,兩位剩男剩女以“跟鄰居認識認識”的理由相了一次含蓄的親。

在初次會談中,爸爸這個憨小子大談文學藝術等宏大話題,其文學青年本質暴露無遺。他還熱烈地表示媽媽的牙很好看。媽媽靦腆反駁道:“我的牙是歪的。”爸爸連忙咧開嘴向佳人展示:“我最裏麵的牙也是歪的。”相親結束,身著淡綠毛衣的媽媽那一抹倩影已經深深印在了爸爸的腦海裏,可惜媽媽沒來電。

不久後媽媽探親結束回大同了,爸爸的情書隨之飛到。媽媽回信委婉地表示:擔心兩地分居等實際問題,覺得自己配不上爸爸。

再委婉也不行啊,這無非是變相的托詞嘛。爸爸癡心遭拒,被打擊得失魂落魄,他傷心地給佳人修書一封:“請把我之前的信都燒掉吧,隨我的心一同燒掉吧!……”

媽媽沒有燒掉他的信。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冒著癡氣的文字,突然在她那顆一向寧靜而務實的心裏激起一波漣漪。三個月後,爸爸突然接到媽媽的信。信中有一張照片,是媽媽在長城倚著城垛手拿一枝鮮花,風吹動她的秀發……爸爸心花怒放,衝到院子裏翻起了跟頭。

爸爸媽媽的異地戀開始了。那時年輕人第一目標多半是高調的,無非是立誌改革開放、積極投身現代化建設等,但愛情依然是分外甜蜜而珍貴的。媽媽在山西工作,兩人見短離長,如同那時千千萬萬的戀人和“兩口子”,他們在分別、等待、見麵、再分別的循環往複中,抓緊每一個時機,享受每一次來之不易的相聚。接站、送站、坐火車是他們永不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