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自淩晨兩點開始,白朗接了三通電話,一通大哥的,兩通母親的。
說的全是地下錢莊如何狠毒,白禮與兩老如何的擔驚受怕。一通通半夜的無聲電話,以及出門買菜都有不明人士尾隨,他們已連續幾個晚上被嚇得睡不著覺。而事業與形象正好的白朗,隻要明早跑趟銀行、借出個五百萬的現金讓白禮應急,也就能救了全家不是?
白朗低頭應著電話,心底卻無法不去想著前世。
因為白禮在這次以後,依舊一次次的借錢投資,也一次次地要自己幫忙償還。白禮通過這次認準了,他要負債,白朗也會跟著倒黴,所以白朗這個弟弟絕對會幫自己收拾,自己完全可以放膽去做。
直到八年之後,這般用錢堆出來的經驗,終於足夠讓白禮在老家T市開了兩家餐館;號稱連鎖事業,做出些微名氣。然而在白朗被爆出同性醜聞那時,白禮第一時間卻是與兩老在餐廳的網頁上共同登了公告,宣稱白家沒有教好白朗這個小弟/兒子,相當幹淨利落地向社會大眾『道歉』以外,也同時斷絕與白朗的所有關係。
這等公告,自是被各家媒體瘋狂地渲染與傳播。大夥兒都說,即便流言的真偽沒有證據支持,但自家的人都趕著這麼撇清了,顯見白朗本身肯定大有問題。原是查無實證的流言,竟因此真實起來。這對於那時已是苦苦支撐的白朗,白禮與兩老的聲明,無異是在白朗的背後多捅了一刀。
不過那時的白朗依舊對父母感到歉咎。因為他知道,在小鄉鎮長大的白家兩老,是思想非常保守傳統的老人。同性戀在他們的觀念中,原就直接與惡心、病態等字眼掛勾。在白朗對他們坦承自己的性向那會兒,兩老私下真正對白朗說的,其實是比對外的更加不堪。
但真的,人心是肉做的。被砍了還是會疼。
白朗做了一輩子的乖兒子,好弟弟,最終換來的,是那樣的舍棄。
理智上可以理解,白朗真的不想重來。
尤其是白禮,白朗想著再讓白禮如此拿捏的話,自己這會兒就能去跳樓了。
握著通話過久、微微發熱的手機,白朗停了幾秒,決定撥出個號碼。
前世,他從未主動撥打過這個號。
但它卻始終記在自己的手機裏。
「嘟---嘟---嘟---」,嗶的一聲接通了通話,「誰啊!?」
鼻音濃重的嗓音帶著火氣,想來電話那頭連眼睛都該來不及睜開。
「是我,白朗,」白朗看著電子鍾,依舊是20XX年8月23日,淩晨四點半。
「仇先生方便說話?」
***
「約下午不行嗎?朗哥這是要去哪啊?」
電話裏喳喳乎乎的年輕聲音,是白朗的助理小楊,楊國忠。
白朗以前曾笑讚過楊國忠是個忠心耿耿的助理。幫自己在片場爭取福利,哪怕隻是挑選便當的權利。幫自己在網路上辟謠,用無以計數的小號。白朗曾經對他推心置腹,全無設防。
但在遊艇視頻的風波過後,小楊突然就被換成了二鴻,本名叫洪鴻。直到那時白朗才知道,小楊竟是在助理一職以外,還有另一個兼職,就是販賣藝人隱私。
明明是親切熱情的笑臉,在片場各處活絡著氣氛,真正卻是緊盯所有可能接觸到的明星助理,在閑聊之間找些資談,販賣消息。也是直到那時,白朗才隱約醒悟,白禮欠債這事為何會爆,恐怕就是小楊在自己身旁,聽見白朗連日在手機裏的求救與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