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曆史劇《亨利六世》分為上中下3部(1590~1591年),主要寫亨利六世統治50年間(1422~1471年)的事跡。第一部寫英國在英法百年戰爭中由於貴族不和而失利;第二部寫國內貴族的紛爭和平民起義,導向內戰;第三部寫號稱“紅白玫瑰戰爭”的封建內戰,屬於紅玫瑰貴族集團的國王在內戰中被殺。在三劇中,亨利被寫成一個軟弱無能,既不能保全國外領地,又不能製止貴族內訌的君主。
《理查三世》(1592)與前三劇合為四部曲,寫篡奪王位的白玫瑰集團愛德華四世死後,同族貴族理查用卑鄙、血腥手段排除了6個王位繼承人,登上統治寶座(1483~1485年),很快為敵黨所殺,結束了玫瑰戰爭。理查不僅是個暴君,而且具有陰險狡詐、冷酷毒辣的特點。
《約翰王》(1594年)是一部獨立的曆史劇,寫約翰(1199~1216年)雖然有反天主教的一麵,但企圖謀害合法繼承人,篡奪了王位,引起外患。《理查二世》(1595年)、《亨利四世》上、下部(1597~1598年)和《亨利五世》(1599年)構成第二個四部曲,從曆史順序看來,第一個四部曲正銜接在第二個四部曲之後。作者把理查二世(1377~1399年)寫成優柔寡斷、聽信寵臣的昏君,不能維持貴族勢力的平衡,他的堂弟利用時機奪去王位,自立為亨利四世(1399~1413年)。亨利四世登位,由於王位來路“不正”,終生惴惴不安,雖然兩次平複貴族內亂,但太子不務“正業”,和流氓鬼混,王位前途仍然堪憂。後來太子逐漸改過自新,繼位為亨利五世(1413~1422年)。亨利五世用對外戰爭解決了國內矛盾,戰勝法國,奪回在法國的領地。莎士比亞寫他性格中有善良仁慈的一麵,有時能以普通人自居,在他身上多少寄托了對君主和民族英雄的理想。
莎士比亞的曆史劇反映了新興資產階級的要求。資產階級為了自身的發展,要求排除封建製度所設置的重重障礙,尤其關心封建割據的局麵和王權的封建性質。但由於它自身的軟弱,它隻能寄希望於一個有利於資產階級的開明君主,他要能鎮壓封建勢力,為資本主義發展掃清道路。莎士比亞認為這是可以做到的,即通過道德改善的途徑把封建君主改造過來,使之成為後來曆史上的立憲君主。作為資產階級思想家,莎士比亞的謀慮遠遠超過同時代的作家。但他的基本觀點仍然是曆史唯心主義。在他的曆史劇裏無例外地出現市民、社會下層、廣大人民群眾,他對他們的疾苦表示同情,並認為他們能明辨是非,但他並不相信他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改革仍須自上而下,有時他對群眾還有所醜化。
莎士比亞的曆史劇具有史詩的宏大規模。他雖然寫的是英國過去的曆史,但這些劇本卻反映了文藝複興時期的英國社會和當時人們所關心的問題,並具有鮮明的民族特點。他用廣闊的社會畫麵、多樣化的人物形象和生動的情節反映了英國封建秩序逐漸瓦解的漫長過程。他描繪了各種社會力量之間——主要是王權與封建貴族之間、封建主與封建主之間、國內封建主和國外封建主之間以及統治階級和人民群眾之間的矛盾和反複鬥爭。他塑造了一係列代表各種社會力量的人物——君主、大小封建貴族、主教、大小官吏、市民、手工藝人、農民、仆役、兵士以至流氓強盜。許多人物,尤其是封建暴君,不僅具有典型意義,而且各有特點。帝王將相的場麵和群眾的場麵、悲劇和喜劇的場麵、主要情節和次要情節,相互交織。人民群眾在他的曆史劇中不是主要人物,他們有時是帝王將相等主角的陪襯,有時是作者的代言人,有時作者對他們表示同情,有時則加以醜化。
《亨利四世》是莎士比亞最有代表性的曆史劇,寫出了封建製度沒落的趨勢,表現了作者對封建割據局麵的批判,並形象地描繪了如何通過道德改善而產生理想君主的過程。亨利四世以封建的血腥方式篡奪了理查二世的王位,不僅自己日夜良心不安,而且由於不得人心,給野心勃勃的貴族造成借口,他又和封臣爭奪俘虜,引起叛亂。莎士比亞認為封建主之所以跋扈,敢於同王權較量,根源在於君主。他認為亨利四世、五世、六世以至理查三世100年的混亂根源於亨利四世的行動。另一方麵,莎士比亞又看出封建貴族的沒落,他們傲慢、迷信,彼此各謀私利,不能團結一致,隻能被國王擊敗。貴族青年飛將軍代表封建貴族的新生一代,為了維護貴族“榮譽”和利益,敢於赴湯蹈火,但勇而無謀,終於戰死。貴族“榮譽”在太子的流氓夥伴福斯塔夫口中更是受到百般奚落。劇本令人信服地表明,整個封建製度已經不成氣候。但作者認為英國這個“患病的軀體”隻要有“良言和少許藥物”還是能恢複健康的。亨利四世自始至終要去耶路撒冷懺悔自己的罪孽,亨利五世則改邪歸正,由一個浪子轉變為英明君主,表現了作者對於道德改善所寄予的幻想。
劇本的主題不僅體現在國王與太子的行動以及國王與貴族的戰爭中,而且和廣闊的社會生活有機地組織在一起。劇中描寫了宮廷和貴族城堡中的生活,公路上的搶劫,政府的搜捕,四鄉的征兵騷擾,官吏的無情壓榨和層層敲詐,農民和手工藝人的失業貧困,以至酒店、妓館的情景,構成了一幅16世紀英國動蕩社會的生動畫麵。這一“五光十色的平民社會”的核心人物是福斯塔夫。他是個破落騎士,是一批流氓的首領,倚仗他和太子的親密關係,招搖撞騙以至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在戰場上,他保持一種“有分寸的勇敢”,為了苟全性命,不惜裝死並進而虛報軍功。他軀體肥胖,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膝蓋,他走過的地方,貧瘠的土地象塗上一層豬油。他是個酒色之徒,他的謀生本領是吹牛、欺騙、詭辯、順風轉舵、趁火打劫、渾水摸魚,他唯恐天下不亂。對於被抓的壯丁,他毫無同情憐憫之心。他出身封建階級,但對於這一階級視為最珍貴的品質——榮譽,則棄之如敝屣。他的生活理想隻在聲色口腹的享樂。福斯塔夫正是封建關係解體時期“無衣無食的雇傭兵”和“冒險家”的典型形象。但莎士比亞也十分欣賞他的機智,以同情的筆調寫他被擯棄之後在悲憤中默默無聞死去的情景。這種矛盾態度統一於作者的資產階級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