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不好,似乎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就被一條線牽引著,一切的偶然都是那麼的合理,讓人完全生不出懷疑。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這一切並不是那麼的偶然。命,從我出生那刻就開始旋轉,纏繞,打結。我的命,已被安排好了。
我出生在那年末冬。
那日下著濃雪,天真的很寒,醫院門上的紅色十字架整個被埋在厚雪裏,模糊了先前的樣子。
婦產科裏是一陣的匆忙,聽說是有人難產了,情況很危急。家屬焦急的在手術室門口轉悠,而醫生護士則是不停的出出進進。
終於,不久後被一聲微弱的哭聲打破這緊張的局麵。
我沾著血絲被冰冷的空氣刺得一身的銳痛,哇的一聲,忍不住哭起來。
房間裏莫名的發出一陣喜悅。
我被一雙手軟軟地抱著,洗去了身上的汙垢,嚴嚴實實地裹在繈褓裏。真的嚴實得透不了一絲的氣,什麼也看不見,一片黑暗。沒有在羊水裏那般溫暖舒適,冰硬的繈褓硌得我一陣難受,不安地扭動著身體。咿咿呀呀叫著,抗議這不公平的待遇。
“哢嚓”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我從裏麵被抱了出來。
一堆人匆忙圍了上來,急促的掀開厚實的繈褓。我聽著他們急不可待的呼吸聲,自己的呼吸也被帶入其中,急促起來。
“男孩,還是女孩?”一個威嚴而又蒼老的聲音傳入繈褓中。他一雙冷酷的眼凝視著我還閉著眼瞼,皺巴巴的臉。
“是女孩。”護士輕聲開口。
“女孩,唉……”是一陣長長的無力歎息。
那蒼老的聲音也隨之如重石沉入了海底,就這樣沒有了下文。
那時我並不知道這聲歎息的原因,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嬰孩。
直至多年後略懂人世才知道,那是厭惡,深深的厭惡。他們為什麼厭惡呢?嗬,隻因為我不是能為家族延續香火,傳宗接代的男兒。
因為我是不足月出生的早產兒,比正常的新生兒要小上一倍,有時連呼吸都很困難。就像玻璃娃娃,一碰便碎。
醫院很盡責,硬是讓我在隔離房裏一直呆了一個星期。直到醫生確定我沒有生命危險時才見著生我的母親。被她柔柔的抱在懷裏,輕輕地嗬護著。
我心裏很高興,隻是因為終於離開了那充斥著死亡與生命氣息的醫院。我不喜歡白色,但卻生在這蒼白的冰雪世界裏。
什麼也改變不了,那你隻有承受。而最後的結果隻有兩個,一是,隨遇而安繼續如死人般活在壓抑裏,二是反抗這不公的命運在九死一生裏掙紮著。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拚搏精神,選了第一種。
出了醫院的大門,下了多日的雪終於停了,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銀妝素裹。
我把頭蹭出繈褓,擠出粉嫩的小手搖擺著,對這冰冷刺骨的世界說著。說著隻有我能聽懂的話:“我不喜歡你!離我遠一點。”我真的很討厭這個世界,就像冬天討厭春天,因為春天奪走了她的一切。
莫家有族譜,輪到我則是有字輩。母親便幫我添了一個歡字,寓意我此生都能歡歡喜喜的。有歡,有歡,真是好名字,可惜我姓莫啊。
也許真的是我命格不好,天生煞種可親。
我兩歲的那年,父親居然破產了!
工廠因為被舉報生產作假倒閉了,一切化為烏有,還欠了一屁股的債。每天家裏都會有一堆來討債的,不管是逢年還是過節也好,都一樣。
工廠的突然倒閉讓家裏人一下子從人間突然墜落到了地獄,一切都是那麼突如其來,猶如天災般讓人接受不了。就像我一樣來得那麼匆匆忙忙,沒有一絲的預兆冒出來,也讓人無法接受。但,必須得承受這結果。
就這樣,我與隻存在模糊的父親外出某活去了。
我和母親一起生活在鄉下的爺爺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