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 鍾元(2 / 2)

兩人第二次約在酒樓見麵,才覺得相見恨晚,鍾元已經很多年沒遇到這般年輕又才華的人,而容梓也深深被鍾元的學識和見聞震驚到,恨不得每天都跟這人談古論今,暢談天下事。後來容梓回到九襄,成為了東陵國最年輕有為的丞相,也很自然而然地把長子送到了鍾元那裏,讓自己的兒子拜鍾元為老師。他相信世界上再沒有一人的才華和見識比得上鍾元,也覺得自己的兒子跟著鍾元定然能學到許多真正有用的東西。果然,容君閣天賦極高又刻苦勤奮,不僅從鍾元那裏學會了一身好武藝,更是學會了兵法韜略,模樣也越來越出落得俊俏瀟灑。

可是鍾元每次看到容君閣,卻總是想到容梓,不得不說父子二人的容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鍾元克製不住自己照著容君閣的臉去勾畫容梓的模樣,等他發現自己不對勁,早已深陷其中無可自拔。他終於向容梓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卻也遭到了無情的拒絕。想容梓貴為丞相,又從小受到禮教的荼毒,又有妻有子,怎麼可能接受同為男人對他的感情。兩人的感情漸漸冷淡下來,這時候二十年的期限又到了。鍾元對他兩個徒弟的身體都是很滿意的,容貌武功都是上乘,又與他親近早被下過咒,此時要哪個身體都是可以的。

但是越成曾經墜崖毀過容,雖然有神醫殷靖幫他把傷疤都治好了,到底不如容君閣天然的臉要好些。恰巧那一年東陵和西越兩國在交戰當中,東陵國戰敗,接近容君閣要比接近越成容易一些,最後他便選擇了容君閣。他和越信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其中經曆了一些波折,卻最終還是讓他把年輕的身體搞到手了。其中一個失誤就是他手中沒有鎮魂鼎,沒能及時回收容君閣的魂魄,使得容君閣的魂魄進入了剛剛死去的容青身體裏,而容青的魂魄則被收入了鎮魂鼎。

這個小失誤對他來說沒什麼太大的影響,此時他一心想著的就是延長容梓的壽命。鳳灝一族的巫術絕不能傳授給外族人,這是族裏的規定,可是他乃是本族剩下的最後一人,即使破壞規定也沒有人可以懲罰他。他特意收了鍾天、鍾雷和鍾火三個徒弟,就是想要挑選兩人,將來和容梓一起轉生。隻是杜鵑湖畔他真心實意的邀請卻得到的是這人少有的怒罵,這一刻起他就知道兩人是真的不可能了。容梓也老了,不再是那個少年公子,他兩鬢染上霜華,行動開始遲緩,每日受著病痛的折磨,皺紋一道一道地加深。

鍾元這才意識到擁有無盡的生命是多麼可笑的事情,隻有那些神仙摒棄七情六欲才可以做到永生,而他隻不過是個人類,會一點點巫術的人類,他沒有因為長生而淩駕在眾生之上,相反,生命越長他越發現自己有太多的事情做不到。他以為自己是不敗的,可是越成打敗了他,讓他輸得慘烈。他以為自己可以成為超脫一切的神,卻發現自己愛的東西終將消逝,他的心境竟也是這般悲涼。他每日看著凡間的老夫老妻相攜著慢慢變老,突然覺得有些羨慕和向往,他有一雙年輕的手掌,卻握不住時間和光陰。

他認為美好的,就應該一直是美好的,可事實並非如此。那個月下橋頭靜靜讀書的容公子是那麼淡雅出塵,雙眸間帶著淡淡的流光,可是站在他麵前的容梓卻佝僂著背,眼底是一片蒼老和憔悴。這會是同一件事物嗎?他把容梓帶到了寒心穀,把所有駐顏延壽的珍貴草藥都給這人一碗碗灌下去,可是他還是沒看到二十年前的容梓,隻看到皺紋一條接著一條,爬上這人的臉龐。他準備了一口棺材,曾經的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需要這種東西,可是現在他精心挑選著,選了一口最好的棺材。

他將容梓的屍身放進去,棺材還很寬敞,他自己也躺進去。他即將要散去自己的魂魄,可是他絕對不是殉情,他隻是覺得自己太過渺小,終究抗拒不了上天的旨意,生老病死,不該有凡人超脫於輪回之外的。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終於可以見見黃泉路了。這樣也好,起碼可以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