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月五日,早晨,一行人進入了廣袤的墨累地區。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荒漠地帶,一直延伸至澳洲阿爾卑斯山脈。它也是維多利亞省最荒僻的一部分,現代文明尚未來到,還沒有劃分區鄉。森林尚未被砍伐,草場也未有放牧,現在仍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

在英國人繪製的地圖上,這片荒漠被稱為“黑人區”,也就是為黑人保留的一片區域。英國移民們野蠻地驅走土著人,把他們趕進這片區域裏來,任由土著人在這一區域內自生自滅。但凡白人,無論是移民、牧民還是伐木者,都可以自由進出這個地區,但土著人卻不許走出來。

巴加內爾邊騎馬前行,邊對土著人所麵臨的種族歧視問題大發議論。其結論隻有一個:大英帝國的殖民政策就是旨在滅絕弱小民族,在澳大利亞,這種情況尤為明顯。

在殖民初期,被流放到澳洲來的流放犯和正當的移民,全都視黑人為野獸。他們驅走黑人,槍殺土著人,還口口聲聲地說,澳洲土著人冥頑不化,隻有一殺了之。甚至在悉尼的報刊上,有人還建議大麵積地投毒,把獵人湖地區的土著人悉數毒死。

由此可見,在征服當地之初,英國人是采取屠殺土著人的方法來拓展其殖民事業的。其手段之殘忍簡直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印度,他們消滅了五百萬印度人;在好望角,一百萬胡圖族人被滅掉了九十萬。英國人在澳洲的殘暴行徑與在印度、好望角如出一轍。因此,大批的澳洲土著人在這滅絕人性的“文明”麵前慘不忍睹地死去了。盡管有少數幾位總督也曾下令,不許那些嗜殺成性的伐木者濫殺土著人,但一紙空文,並未使屠殺有所收斂。這些總督甚至還宣布:一個白人割掉了一個黑人的鼻子或耳朵,或者砍下黑人一隻小拇指做煙扡,將受到鞭笞,但虐殺仍有增無減,以致整個整個的部落都給滅絕了。比如,在凡第門島,十九世紀初,島上有土著人五千,至一八六三年,就隻剩下七個人了。最近,《水星報》還報道了一則消息:最後一個塔斯馬尼亞人已經去了哈巴特了。

格裏那凡爵士、麥克那布斯少校、孟格爾船長聽了巴加內爾的這番講述,沉默不語,無言以對。他們雖然都是英格蘭人,但麵對巴加內爾所列舉的事實,而且是世人皆知的事實,根本無法反駁。

接著,巴加內爾又補充說道:

“換到五十年前,一路上,早就遇到不少的土著人了。可是現在,到目前為止,我們連一個土著人都還沒有遇上。一個世紀之後,這個大陸上的土著人將會完全絕跡。”

是啊,巴加內爾所言極是。這一帶都未見土著人的影子,再往前走,不是曠野就是森林,越走越荒涼,不要說是人影了,就連野獸的影子也難見到。

突然間,小羅伯特在一叢桉樹前停下來,大聲喊道:

“看呀,一隻猴子!快看,是猴子!”

他邊喊邊指著樹上的一團黑東西;隻見那玩意兒在樹枝上跳來蹦去,忽而在這棵樹頂上,忽而又躍到另一棵樹頂上去,仿佛身上長著翅膀似的。

這時,牛車也停了下來。大家都在觀看那個動物,不一會兒,它便在桉樹梢兒中不見了蹤影。又過了一會兒,它快若閃電般地蹦到了地上,跳來躍去,扭動著身子跑動著。然後,伸出兩隻長臂,抓住一棵大桉樹木樹幹。大家正在納悶,這麼粗大挺拔的樹幹,表麵又十分光滑,如何爬得上去?可是,那猴子卻頗有辦法,它拿著一把斧子狀的工具,在樹幹上左砍右劈,砍出許多凹口來,而且還都是等距離的,它便踩著這些凹口,迅速地攀援上了樹梢,沒幾秒鍾的工夫,便鑽進樹葉叢中去了。

“好奇怪呀!這是一種什麼猴子呀?”少校在自問著。

“這種猴子嘛,就是地地道道的澳洲土著人呀。”巴加內爾回答道。

大家剛聳了聳肩,還沒來得及反駁,便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片“咕呃!咕呃!”的叫聲。艾爾通趕著牛車疾速往前,走了百十來步,但見一處土著人的營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那營地上有十多個搭在地上的棚子,用大塊的樹皮疊蓋著,隻能斜擋著一麵,看那情景,頗為淒涼。一些土著人就居住在這種斜坡式的棚子裏。一個個看上去不像人模樣。他們一共有三十多人,男女老幼都有,全都身披著破破爛爛的袋鼠皮。見牛車過來,紛紛想逃。艾爾通立刻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土話,他們好像放心了,便跑了回來,滿懷疑懼地打量著這夥陌生人。

這些土著人身高在五英尺五英寸到五英尺七英寸之間,皮膚黯黑,但又並非純粹的黑色,頭發卷曲,胳膊很長,渾身刺有花紋,且長滿毫毛。有的人身上還留有在喪禮上被割去一塊肉後所留下的疤痕。他們的麵部很醜陋,厚唇闊嘴,塌鼻梁,下顎前突,一口白牙。

海倫夫人和瑪麗.格蘭特小姐下了牛車,滿懷著惻隱之心給這些人分發吃食。土著人立刻似餓狼般地狼吞虎咽起來。這麼一來,他們便把她倆視作神靈,因為澳洲土著人原本就很迷信,認為白人原來也是黑人,隻是死了之後才變成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