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陣。中軍高台。攻打千夢國紫羽城的最高指揮官白墨立身其上。他一襲白袍,袍上用淡淡的墨繪著一條雲龍,那龍若隱若現,給人一種神秘而飄渺的感覺。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一如那紫羽城後麵的碧黛青山。若果不是站在著最高指揮台上,任誰也想不到他便是敵軍主帥。每一場戰爭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場表演,是一場盛大的饕餮宴會,而他作為宴會的策劃者之一,心中會感到無比的滿足與自豪。他是純粹的鷹派人物,在他心裏,人生的最高價值便是用白骨堆積起來的功名,那麼實在,那麼讓人刻骨銘心。白墨的身旁站著一名手握拂塵的道人,那道人身材微胖,但是卻顯出一種仙家氣質,神秘非凡。越空蟬已經殺進中軍,離白墨不過四五丈距離。但是白墨依然故我的立在高台之上,絲毫沒有離開退走的意思。相反,他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劉仙長,麻煩您了!”白墨微微側頭,對身旁那道士說道。道士望了一眼越空蟬,笑道:“將軍放心,來的一個都逃不掉!”話未說完,人已經失去了蹤跡,再出現已經到了越空蟬的身旁,越空蟬感應到氣機變化,趕忙回劍防守。卻聽耳邊傳來一聲獰笑:“沒用!”刹時間,拂塵已經纏上劍身,長劍化成快快碎鐵,散落一地,而那道士另一隻手變幻法印,隻聽一聲:“破!”,越空蟬胸口已經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觸目驚心。任你是劍門第一人也好,還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俠也罷,在追尋大道的修真之士麵前,都脆弱的如同螻蟻一般,不堪一擊。道士神色一臉的冷淡,一個轉身又殺了幾名衝進中軍來的死士。不過幾息的功夫,這道士神出鬼沒,往往一出手就帶走一名死士的生命,似乎取性命對他來說就如吃飯睡覺一樣簡單。無論你生前多麼意氣風發,無論你生前多麼功勳卓著。即便你是魔門第一人葉巡天,即便你是名動天下的馭靈堂堂主齊應天,即便你是劍門第一高手越空蟬,倒地後,終究是黃土一抔。人力有窮盡,爾非神仙人。先倒下的,被騎兵的鐵蹄踏成灰,後倒下的,被步兵的雙腳踩成醬,什麼魔教正道,什麼正人邪客,此刻都是那鏡中月,水中花,一場空罷了。他們在死的時候會明白,在大災大難麵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脆弱如斯,不堪一擊。當明若麾下的死士一個接一個奔赴黃泉之時,天空劃過了幾道亮眼的光芒,這光芒速度極快,直直向著中軍落去。白墨眯著眼,望著這些光芒,心道:“這神仙中人果然不同凡響,來去乘風禦氣,舉手翻雲覆雨,當真非我等可以揣摩。”正想的入神,幾道光芒已經降臨在這中軍高台之上。細細一看,共有七人。為首一人一身佛門僧衣,僧衣銀絲鑲邊,上以金線繡滿各種佛家真言,端的是珍貴華美而莊嚴。若是明若在此,定會認出此人正是當年在千夢國地位崇高的雲天大法師。而其他六人呢,卻是一身的灰色衣袍,唯獨醒目的是那衣服的左胸上繡著一輪金色的太陽,顯得有些突兀。這六人均是雙目半閉,似乎這世間事並不值得他們睜眼一看,神態也是倨傲無比。倒是那雲天法師開口了。“我等特來助將軍一臂之力,這六位乃是東方大海之上築離島正陽教的真人,仙術非凡,有他們相助,紫羽城不日將一馬平川。”雲天微微一抱拳。白墨雖貴為三軍統帥,可是在這些神仙中人的麵前,絲毫不敢有不恭敬之意,連忙向雲天還禮,並向各位真人抱拳見禮。那六位雙目微微一抬,算是應答,此後便再無聲息。劉子聰手握拂塵,雖然剛剛他殺了武林中數十位成名好手,頂尖人物,即便劍門第一高手越空蟬都折在他手,他卻沒有絲毫的誌得意滿,因為一旦殺了凡人,那麼他日遭遇天劫之時便會受到“特別照顧”,雖然他知道自己此生成仙無望,便想踏入人間享享富貴榮華,可是總覺得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或許是想的入神吧,他回到中軍高台之時,絲毫沒注意多了幾個人,等到他回過神來,卻發現這來的七人氣息內斂,神光熠熠,隱隱中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他心中一驚,知道這幾人修為不是和他一個層次,趕忙上前見禮。那六人卻是練眼都沒抬,隻聽其中一人說到:“雲長老,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可不想浪費時間!”雲天大法師雙手合十,道:“易長老莫急,我們這就布陣!”說這從手中拿出一件羅盤一樣法器,而其他六人也紛紛拿出各自不同的法器。白墨見狀,道:“如此,我便不打擾各位仙師,我與劉仙長還有要事,這便去了。”雲天隻點了點頭。雲天手中盤瞬間放大,沒過了中軍大台,突兀而起的光芒似乎要與朝日爭輝一般,雲天法師居於光芒正中,寶象莊嚴,若不是他手變幻這奇怪的法印,便真是那佛門大德,西方神僧。可惜他兩手不斷變幻的法印卻是讓他有了一種詭異的感覺。隨著法印的完善,雲天雙手上竟然有絲絲黑霧流轉,在那美好的光芒中,沿著特定的軌跡,急速地運動著。一股陰暗濕冷的氣息透出,雲天原本寶象莊嚴的臉瞬間變成了青色。那另外六人分居各方,此時同時出手,透過各自法器,把能量打入雲天祭起的羅盤之中。雲天全身一震,隨即雙手一分,一段晦澀難明的咒語從他口中迸發出來,咒語極不協調,音節時斷時續,時高時低,有時如萬鬼嘶吼,有時如千魂痛哭。仿佛來自九幽冥域的召喚,仿佛來自**深淵的低語。光芒散盡,黑暗巡回。道消自會魔長,萬物皆有輪回。這黑氣開始是圍繞雲天的手印轉動不休,但隨著這聲聲咒語,這些黑氣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無盡的能量一般,左衝右突,在祥和的白光之中劃出道道灰黑色的影跡。終於,這白光守不住黑光的侵略,潰散開來。正當此時,雲天麵色猙獰,雙手猛然高舉。其他六人也同時高舉雙手,就像在向著蒼穹憤怒地訴說著什麼一般。黑霧轟然炸開,以雲天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白墨正在前方指揮攻城。同樣,另一方的主帥明若也在指揮著守城。看著城頭下越堆越多的敵人屍體,此刻的明若心中萬分苦澀。這些屍體對於有著二十萬人的敵軍來說,隻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遠處黑霧炸開,白墨由於專心指揮攻城,知道哪些神仙中人的術法,並沒有多想,而明若卻是看到了,真真切切。那黑浪迅速向著城門這邊席卷而來,就像海上的巨浪一般,淹沒了敵軍,然後將淹沒整個的紫羽城。明若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紫羽城,完了!”當黑霧淹沒白墨手下的將是們的時候,意料不到的情況發生了,這些前一刻還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們,這些來自同一個國家甚至同一個村的好兄弟們竟然相互廝殺了起來。奔赴沙場的戰士們已經忘了他們的目的,隻懂得無休止的殺戮。亂了!徹底的亂了!白墨回頭一望,看到後麵亂成一團的將士們,心中詫異之極。他手下的將士個個都是訓練有素,若為虎狼之師也不為過,可是現在怎麼相互廝殺了起來?站在城頭上的明若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當黑霧過處,兵將們就會胡亂廝殺起來,就像中了邪一樣。敵人的騷亂似乎並未讓明若高興起來。因為黑霧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城門這邊襲來。敵軍主將白墨本該運籌帷幄,決勝戰場,此時卻是一臉的癡呆樣兒,臉上肌肉抽動,竟然嗬嗬地笑了起來。是的,他看到了,自己攻下了紫羽城,高坐於本該是千夢國皇帝坐的位置上,摟著城裏最美麗的女人,喝著城裏最香濃的酒。靈水國國王的封賞也如期而至,封妻蔭子,世代為侯,嗬嗬,多麼榮耀啊,多麼顯赫啊,好男兒在世,能夠建功立業,名利雙收,夫複何求。終於,他手舞足蹈了起來,揮著手,轉著圈,原本英俊挺拔的身軀此刻擺出了各種滑稽的樣子,一如少不知事的孩童。都說人生如夢。有的人到死的時候就會明白,人生便是一場夢幻空花,可是有的人到死都不會明白,這一場春秋大夢。白墨沒有明白,甚至到他死的時候。我不知道是該慶幸他死的誌得意滿,還是憐憫他死在了一場夢裏。他旁若無人地邁著步伐,跳著不知名的舞蹈,卻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身處於如狼似虎的士兵之中。嗚呼!一代將才,卻是被自己的士兵殺死,實在可悲。可是命運的軌跡又有誰弄的清楚呢。造化弄人,又豈分你我?無盡的殺戮在戰場上蔓延,就像一場悲壯的夢靨。雲天大法師幾人完全隱沒在了黑霧之中,這曠世凶陣——七煞天羅陣已然成型。這黑色的霧氣遮住了初生的朝陽之光。黑暗來臨的時刻,任什麼也無法阻擋。“九幽無量,玄冥通極,造化天羅!恭請天羅七煞!”這七人同時大喝。邪惡的氣息陡然增加了數倍,那些正在戰鬥的將士們似乎受了邪惡氣息的影響,雙目發紅,見人就殺。紫羽城中的情景也是一樣,沒有撤離的百姓們互相廝打著,糾纏著,一如地獄修羅。明若渾身浴血,站立城頭,此刻的城頭就剩下他一個活著的人。明若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不論是衝上城頭的敵人,還是與自己同生共死的戰友。隻是心中隱隱有一股執念,要死守城頭,一步不離。“恭請天羅七煞第七煞極夜天尊!”,“恭請天羅七煞第六煞深淵魔祖!”,“第五煞冥海魔將!”,“第四煞淨蓮妖祖!”,“第三煞幽冥鬼母!”,“第二煞血骨妖尊!”,“第一煞,大**魔尊!”這些聲音此起彼伏,怒海狂濤一般穿透於天地之間。此刻,風雲變色,山川黯然。此刻,幽冥洞開,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