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迫自己忽視那些可怖的行屍走肉,加大油門向最近的超市開去——在救援到來前,我要努力地活下去。
很快,現實告訴我,自己是多麼地天真——而就是這份天真,斷送了我執著的驕傲、堅持的信念,以及年輕的生命。
30分鍾以後,當我被縛住雙手雙腳按倒在地板上時,我終於感受到了無比的絕望與憎恨——憎恨這個趁人之危的男人,憎恨選擇了兄長的父母和選擇了別人的男友,乃至於憎恨這個陷入混亂的世界。
我避過了醜惡的喪屍,卻栽在了更為醜惡的人性之下,嗬,多麼諷刺。
充滿邪念的汙穢的眼神,醜陋的五官扭曲的笑意,粗魯而野蠻的動作帶著發泄的暴力訴諸在我的身上,沒有一點憐惜。
疼痛使我的臉色蒼白,淚腺也不可抑製地分泌出了淚水,這幅柔弱的姿態顯然是激發了這個男人的某種渴望,他竟然興奮地顫抖了起來。
隨著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撕碎,我的為數不多的理智和堅強也一點點被撕碎,我的尊嚴被狠狠踐踏,我的希望也在頃刻間破滅。
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在心中問自己。
“喲嗬!夠鎮定啊蕭醫生!不鬧也不叫,還是這麼冷酷!”那男人在我還剩下僅有的遮蔽物時突然停下了動作,好像遇到了什麼令他費解的事情,表情誇張,眼中卻帶著惡意的嘲笑,還有一抹深深隱藏的怨毒。
我不知道這麼怨毒緣何而來,很快,他就為我做了解答。
“還記得那個斷了三根肋骨的劉小亮麼?”他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臉上的笑意因為過分用力而顯得猙獰,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般,“因為你的無能,你的冷血,我弟弟死了!死了!”
——劉小亮麼?
我當然記得。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不過十七八歲,卻由於意外被撞斷肋骨,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陷入了休克。
他的情況非常嚴重,三根肋骨不僅斷裂,其中一根更是插=進了肺部,很難想象他居然能夠吊著一口氣活到救護車將他送達手術室。
但也僅止於此了。
在我接到消息做好準備拿起我的手術刀時,這個年輕的男孩已經沒有了心跳,永遠地離開了世界。
隻是感到了一絲惋惜,但是見慣了生死,我並沒有太大的動容,吩咐護士善後便轉身出了手術室——十分鍾之後,另一場手術在等著我。
那時候,有一個男人正癱軟在手術室外的等候椅上痛哭流涕。
我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與他擦肩而過。
對於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人,也許安慰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隻有讓他狠狠將那些悲傷流盡——我曾這麼以為。
現在,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人能理解我的想法,至少在這個失去理智的男人心裏,我是一個冷心冷情不負責任的醫生,我的背影在他痛失至親的刹那,給了他不可磨滅的負麵印象——他徹底恨上了我。
但是,但是!
我怎麼都不能接受他將這個作為施暴的理由。
因為沒能將他的弟弟救回,我就被打上了罪人的烙印麼?
嗬,這樣強盜一樣的邏輯,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就是人性啊……自私的、無恥的、卑劣的,人性。
看著這個可惡又可悲的男人,我閉上了雙眼,不再掙紮,靜靜等待著屈辱的那一刻到來,我對這個世界已然絕望,對這個輕易妥協放棄的自己深惡痛絕,第一次,我萌生死誌。
隻有死亡,才能帶來解脫,隻有死亡,才能帶來安息。
我寧願汙濁的泥土將我埋葬,我寧願熾熱的炎火將我焚燒,而不是清晰地感受著自己被一點點侵蝕、汙染,自內心開始腐爛、敗壞,從而無時不刻地憎惡、詛咒這個不公的世界。
“嘭——”“嘩啦啦——”鈍物擊碎了玻璃產生的噪音將我從絕望的深淵驚醒,而在我身上施暴的男人也停下了撕扯的動作,震驚地回頭望去——迎接他的是當頭一棒。
他捂著腦袋倒向一邊,露出了身後那舉著一根鋼筋水管麵色沉穩的女人。
那是一個留著齊耳的碎短發,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女人,至多不超過二十四歲,五官並沒有出挑的地方,組合在一起卻很耐看,有一種清秀的書卷氣。
她的臉上沒有顯而易見的驚慌之色,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隻是握著水管時緊得有些顫抖的手泄露了一絲傷人後的不安。
我驚訝於在這樣的時候,自己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去打量這個救命恩人的容貌,但我無比慶幸當時自己鬼使神差一樣的舉動——我牢牢地將這個女人的音容笑貌鐫刻在了腦海中,即使跨越了時空,我也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她。
“快走!”她並不多言,隻是快速替我解開了手腳上的束縛,然後將手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