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叛宋,建立西夏國,與宋朝刀兵相見,分庭抗禮。西夏在建國以及迄後的政權建設、軍事鬥爭中,用了不少漢人。漢人為黨項人做了許多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宋朝漢人的幫助,西夏不一定能創立,創立了也不一定能維持近一百九十年。
史載,富弼在《上仁宗乞詔陝西等路奏舉才武》中說:“國家取人,唯有進士、明經二科,雖近設製舉,亦又取人不多。是三者大抵隻考文辭念誦而已。天下之士有大才大行而賦性不能為文辭就舉試者,率皆遺之。”富弼說,朝廷的三種考試選人方法,均以文辭為標準。天下人品出眾,武藝高強,胸有韜略之人,因不通四書五經,不會做文章,所以參加不了這樣的考試,所以也就選拔不上來。富弼說,比如河北、河東、陝西,這三路的人選拔上來少的原因,就是這裏的人稟性質魯,不能為文辭,不懂考試的套路,所以“皆老於科場,至死不能得一官”。這裏的人,雖然不能為文辭,但若論及“大才大行及強悍奸雄”,其他路不及。富弼頗為沉痛地分析說,現在李元昊不斷寇邊,西陲用武,宋朝軍隊被打敗,將領被斬殺,兵寡糧匱,調發無所,力所難支。在這樣危難的情況下,那些科場失意者,不能為朝廷擢拔者,“踴躍快意”,興奮得不得了,都想幫西夏人為宋朝製造麻煩。嚴重的,還有帶頭舉事,屯聚盜賊、兵馬,掠劫州縣,自圖富貴。
富弼上奏的中心意思,是說人才是多種多樣的,武才不會做文章,但國家不可少。這些人一旦久試不第,必然怨恨國家,遇敵對勢力進攻時,會成為幫凶。所以應重視這方麵人才的選拔與任用。
中國有句古語,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有意思的是,造反的秀才卻不少,特別是那些誌向很高,野心很大,想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封妻蔭子,卻腹中墨水不多,或摸不清科舉路子的“秀才”,怨恨情緒更強,叛逆性更強,危害性也更大。
李元昊手下的漢族大臣張元、吳昊,就是“累舉進士不第”者。《聞見近錄》載,張元,許州人,客居於長葛,以任俠自命,有抱負。張元常夜遊山林,吹鐵笛而行,幾裏外都能聽見,很威風,“群盜皆避”。張元好多次舉進士不中,又被縣宰鞭打,所以跑到李元昊那裏去了。逃跑前,張元到項羽廟,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酒,對著塑像痛飲,並為泥像敬了酒,並唱道“秦皇草昧,劉、項起吞並”,意思是宋朝天子昏庸,所以才有人造反,所以他才要棄暗投明。他“悲歌累日,大慟而遁”。他內心很矛盾,很痛苦,他在向宋朝向祖國訣別,真正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張元在西夏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有人評價說“昊雖強黠,亦元導之也”。元昊雖強悍狡詐,但他的勝利他的成果也是張元引導的結果。
《容齋三筆》記載:“西夏曩霄之叛,其謀皆出於華州士人張元與吳昊。”張元、吳昊、姚嗣宗都是關中人,“負氣倜儻,有縱橫才”,胸有大略,可以合縱連橫,是謀士坯子。這幾個人關係很好,他們曾遊曆過塞上黨項人所居之地,觀察了解山川風俗,“有經略西鄙意”,想做邊臣邊將。他們在崆峒山寺壁題詩,表露自己的誌向。韓琦與範仲淹知道了這幾個人,對他們的才華、誌向表示驚服。這幾個人想去見韓、範二帥,又“恥自屈,不肯往”,拉不下麵子。後來韓、範召見了張、吳、姚三人,但在躊躇未用間,張、吳逃到了西夏。“範公以急騎追之,不及”。他隻推薦姚嗣宗進入了幕府。
張元、吳昊到西夏,夏人倚為謀主,以抗宋朝。西夏寇邊十多年後,致使宋“西方至為疲弊”,都是張、吳二人策劃的。
張元、吳昊叛逃西夏,給朝廷上了一課,如何選用人才,成了一個新的亟待解決的課題。張元、吳昊助西夏痛擊宋朝,也使邊將受到教育,看到了知識分子的力量,“自是邊帥始待士矣”,開始善待知識分子,尊重知識分子,並發揮他們的作用。
落第知識分子造反的事不少,宋朝有個“半瓶子”文人、押司宋江,率梁山一百單八將,整出了不小動靜。宋朝以後也很多,最著名的,當屬太平天國的首領洪秀全,此公以基督教作理論基礎,號召“殺盡不平方太平”,給清朝統治者以沉重打擊,給廣大民眾也帶來嚴重傷害,給近代中國社會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此人如果當了皇帝,天下比清朝還不“太平”。反統治者的不一定就是革命的,封建統治者也不能一概視之為反動統治者,否則幾千年的封建社會在“反動”中運轉,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的。對一切統治者作仇視觀,其心智與理念都是不成熟的。
如何製定科學的考試、選拔、使用人才的製度,如何把真正有才的人選上來,如何全麵地衡量與薦拔人才,曆朝曆代都是嚴肅的課題,沉重的話題。今朝亦然!今人當吸取古人的成功經驗與慘痛的教訓,把事情做得更符合曆史規律與時代潮流一些。今人斷不可再去造就張元、吳昊、洪秀全之流。
2007.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