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國人多的問題(1 / 1)

宋朝時,有皇帝就認為中國人口多。

中國之所以叫中國,是因為我們的祖先以為自己住在中心地位,周邊是蠻荒之地、蠻夷之地。我們的祖先很牛,有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優越感與自豪感。

一個國家,人口多好,還是少好?這要看從什麼樣的背景與角度去看。目前許多發達國家人口負增長,他們獎勵生育,並不斷接受外國移民。時至今日,俄羅斯、中亞諸國仍有英雄母親一說。20世紀末我去吉爾吉斯與哈薩克斯坦,那裏仍鼓勵生育。吉爾吉斯一個東幹人(中國回族的後裔)議員競選宣傳中,有十一個孩子是他的優越條件之一。人口多,有利於國家的安全,有利於國家的開發,有利於市場的形成。在一個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在人力大於科技的情況下,人口的多少決定國家的強弱興衰。

我們中國人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一貫以人口多為好。我們篤信,人多熱氣高,幹勁大,隻要有了人,什麼人間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可後來人口敲響了警鍾,中國人太多,負擔太重,嚴重阻礙了經濟社會的發展。

世界上的事,真該用兩分法去看,人口問題也是如此。

《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1072年,宋神宗與他的臣子們討論對於投降宋朝的西夏人的安置問題。神宗以為,內附的西夏人,有的可能是被脅迫的,並非誠心歸宋,想讓願歸者留下,不願者來去自便。這樣做,可以省糧食,免檢察,“且足以示廣大推恩”,向西夏諸國展示宋朝的胸懷與恩德。神宗將他的“思想”下發到基層,要各路詳議,在集思廣益的基礎上,發出了詔書,詔“鄜延路經略使趙卨詢問降羌,如有願歸夏國者,先以名聞。諸路準此。仍牒宥州,令於諸路界首交割。”神宗同意交還願歸西夏的黨項人,並命令通知西夏,於確定的地點交割。

對於放還黨項人,有人持不同意見。原州的首長種古說,招降蕃部(黨項人),可用為向導,不應該問他們願不願意回去。讓黨項人歸夏,原因在於大多數漢族官吏厭惡黨項人。假如強令他們歸夏,反而會損壞大宋的恩信、威望和形象。在此問題上,神宗又有所猶豫和動搖。王安石對神宗說,“臣固當論留得此輩無所利,但恐為患”。他說,古渭一帶屬戶多餓死者,現在邊疆極其虛弱,跟大宋很長時間的熟戶我們都無力救恤,如果再進一步招西夏國的老弱收養,“豈為得計”,難以長久。此處,宋神宗說了句與本文題目相關的話,他說“中國人固多,誠不賴西夏人”,但有人說收納夏國人,使“彼人少,即於彼有害”。他們的思維是,讓西夏人少了,便是對它的削弱。耕田者,打仗者就會減少。王安石說,“陛下欲弱彼則先須強此,欲害彼即先須利此”。現在熟戶餓死,將帥不能救恤,陛下還不知道,這樣如何能困夏國。王安石說,他以為,當下的急務,在於了解和掌握將、相的情況,“以道禦之”,使之不敢偷惰欺謾。如此,邊防可治,邊疆可固。

宋朝君臣關於人多人少,關於是否放歸內附的黨項人的討論,很有意思。招引西夏人內附,以削弱夏國的主意有一定道理,但那是小道理。內附大宋的,多是老弱疾殘的黨項人,宋朝把這些人納入勢力範圍,等於是替西夏辦了敬老院、救濟院、福利院,等於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人是世間最寶貴的財富,此言不差。但人有數量與質量兩個概念,如果兩者統一,再好不過。如果數量多而質量愈差,還不如少一些。

解放戰爭時期,林彪的部下打長春,就比宋神宗高明。當時國民黨守軍十多萬,而老百姓有好幾十萬。解放軍圍城後不是將百姓引出城,而是不許出城,將沉重的包袱緊緊捆在“國軍”身上,讓他們解決幾十萬人在被圍城中的生計,讓他們承受軍事的、經濟的、人倫的、道德的、國際社會的等各方麵的壓力。假如將老百姓接出城,國民黨軍隊沒有了包袱,沒有了城中可能因饑餓而騷亂暴動的後顧之憂,他們守城的意誌會更堅定,條件會更優越。那長春之敵投誠的可能性會更小,解放軍付出的代價會更大。

宋神宗的意思是,中國(宋朝)人雖多,但不怕多;西夏人少,讓他更少,就是勝利。實際上,中國(宋朝)人多的結果是已有很多邊民餓死。人口太多,是社會的負擔,國家和民族的負擔。這個道理,曆朝曆代都有人明白,但真正大徹大悟,是在“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之後。此時的中國人,真正體驗到了人口增長過快,人口數量太大的危害,開始將計劃生育定為國策,開始科學地對待人口的生育與增長問題。

中國人的計劃生育政策是如何製定的,其理論依據曆史依據為何,不很清楚。但在潛在的意義上,宋神宗的教訓,宋夏人口問題的啟示,王安石的感悟,也應是依據之一吧。

20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