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時期她覺得自己愛他,但是格奧爾吉來了。生活中常有這樣的事。不過,格奧爾吉隻住了一年時光就走了。來去自由。女人們都對她說,再嫁人吧。夠了,已經有過教訓了。她為什麼還要一個男人?格奧爾吉常寄來一大筆生活費,每逢節日還另送禮物。這就是說他並沒有忘記她,仍在思念她,或許他還會回來……隻要把兒子安德留沙找到就好了。他會找到他的。而她還能求助於誰呢?沒有別的人可以……這並非她的過錯,既然他不貼心……
她的目光在屋裏環視,瞥見旁邊的窗台上放著一封信。她拿起一看,頓感驚奇。眾所周知,他在世間孤獨一身。信封上的字跡好麵熟。她回首張望了一眼,把信箋取出展開,慢慢地坐到凳子上。信是格奧爾吉寫給他的:
“你好!”他寫道,“你大概發瘋了,我辦這點事微不足道,你寄來轉交給她的錢,我都及時寄出,也許你的錢花不了?禮物我也及時寄去了。我憐憫你,如同一個男子漢憐憫另一個男子漢,但我也無能為力。你別太難過,還會給自己物色到一個稱心如意的老婆的。可是你別打算同她結婚,她是一個固執的女人。老實講,我娶她隻不過是為了故意氣你,你還記得我打獵時,你抓住過我嗎?此時此刻我向你坦誠道歉。行了,發生的事已時過境遷。再見!格奧爾吉。”
持信的手垂到膝上……
門敞開了。她的兒子出現在門口。她向他撲過去,摟抱著他哭了起來,兒子兩手撐著她的胸脯,凍得發紫的嘴唇艱難地微微顫動著。
“叔叔在那裏……掉進了……他說,讓你快點……”
她跑出小木房,從這裏可以清楚地望見那條小河,離河岸不遠的河麵上露出一個黑色的斑點,濃黑得像一團焦油。而暴風雪在小河上空放聲怒號……
(古今譯)
電話
[德國]布盧姆
“喂!是我,我是羅伯特!你怎麼還不來?我在酒店等你半個小時了。你說準時來,出什麼事兒了嗎?昨天你還說,晚上七點半前有空,七點之前不會來電話的。馬上就六點了。你身體不舒服?沒有?——好吧,趕緊來吧。”
“我還想穿件大衣。”電話機旁的女子說道,盡量把嗓門壓得低一些,盡管房間裏沒有別人。
“大衣?幹嗎穿大衣?這麼熱的天,熱得很,是的,氣溫沒有降下來。你怎麼啦?一開窗戶你就會感到熱的。來吧,五分鍾就可以到這裏,否則我又要給你打電話了!”
“好吧!”她說,“過五分鍾我就到你那裏!”她掛上耳機,猶豫不決地朝門口走去。她不想穿大衣,也根本沒有這樣的意思。她身著淺色的夏裝。她幹嗎要提到大衣的事?她為何動作如此緩慢,雙腳仿佛粘在地上。當她來到門口時,電話鈴又響了。她並沒有轉過身去。五分鍾還沒有過去。她本不想讓他久等。她幹嗎不趕快走呢?電話又響了。這一次她終於折了回去,摘下耳機。
“是你吧!是,我是蓋爾達!不,我很好,非常好!當然我有點激動。是醫生診斷錯了,最新的結果完全兩樣。左眼保住了全部的視力!對,對,是全部。右眼還是瞎了,但是一隻眼睛夠了。我在前廳打電話,在醫院裏。我可以在這裏等。為什麼?我得盡快動手術。喂!你怎麼這麼沉默?你沒哭吧?”
“沒有,”那女子說,“我沒哭,這太突然了,我……”
“是的,是的,你感到高興。我明白,不,請別哭。我們還會去看戲的。你不需要給我講解了,不必為我朗讀了,我為你朗讀。我能繼續留在公司裏工作,當電話員,不改行。我有些擔心。是的,我從來沒告訴過你。你那麼沉默?我又能認出你來了,不再像過去那樣模糊不清,我能看清楚了!但你怎麼一聲不吭?”
“什麼時候做手術?”她問。
“後天,一大早,手術後要保養四個星期。我不得不忍耐四個星期,還有你。四個星期,喂,喂!你還在聽嗎?”
“我正聽著,”那女子說,“我今天就把你要的東西送去。就四個星期,一個月的時間,這不算長。”
“我早就知道,你很理智。我早對大夫說了,不管四個星期還是六個星期,我妻子絕不會介意的。重要的是,我重見光明!”
“對,”她說,“根本不會介意的!”
(金弢譯)
金翅雀
[葡萄牙]托爾加
一家三口人正在不聲不響地吃飯,孩子突然開口說:
“我找到了一個鳥窩!”
母親抬起頭,瞪大了黑黑的眼睛。父親像往常一樣心不在焉,連聽也沒有聽到。也許是為了回答母親詢問的目光,也許是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孩子又重複了一句:
“我找到了一個鳥窩!”
父親總算抬起沉重的眼皮,也開始聚精會神地聽兒子說話。
孩子高興了,指手畫腳地講起來。他說,今天下午趕著羊回家的路上,看見一隻金翅雀從一棵大白鬆樹樹冠裏飛出來。他看呀,看呀,在濃密的樹枝裏搜尋,終於在高處一根樹杈上發現有一團黑黑的東西。
母親把兒子的話句句吸入心田,還用整個靈魂吻著可愛的寶貝。父親則又開始吃飯了。
孩子沒有在意,接著講下去。他說,把羊拴在一棵金雀枝上,開始往鬆樹上爬。
父親又抬起疲倦的眼皮,和母親一樣提心吊膽地聽著,幾乎屏住了呼吸。
孩子一直往上爬。巨大的鬆樹又粗又高,他那纖細的身子緊緊貼在樹皮上,慢慢往上挪動,每一步都要分兩次進行。先用胳膊抱住,接著兩條腿盡量往上蜷,最後才停下來,四肢牢牢抓住堅硬的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