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
哦,我的靈魂喲,我已教你說“今天”、“有一次”、“先前”,也教你在一切“這”和“那”和“彼”之上跳著你自己的節奏。
哦,你的靈魂喲,我在一切僻靜的角落救你出來,我刷去了你身上的塵土,和蜘蛛,和黃昏的暗影。
哦,我的靈魂喲,我洗卻了你的瑣屑的恥辱和鄙陋的道德,我勸你赤裸昂立於太陽之前。
我以名為“心”的暴風雨猛吹在你的洶湧的海上:我吹散了大海上的一切雲霧;我甚至於絞殺了名為罪惡的絞殺者。
哦,我的靈魂喲,我給你這權利如同暴風雨一樣地說著“否”,如同澄清的蒼天一樣地說著“是”;現在你如同光一樣的寧靜,站立,並迎著否定的暴風雨走去。
哦,我的靈魂喲,我恢複了你在創造與非創造以上之自由:並且誰如同你一樣知道了未來的貪欲?
哦,我的靈魂喲,我教你侮蔑,那不是如同蟲蛀一樣的侮蔑,乃是偉大的,大愛的侮蔑,那種海蔑,是他最愛之處的悔蔑。
哦,我的靈魂喲,我被你如是說屈服,所以即使頑石也被你說服;如同太陽一樣,太陽說服大海趨向太陽的高邁。
哦,我的靈魂喲,我奪去了你的屈服,和叩頭,和投降;我自己給你以這名稱“需要之樞紐”和“命運”。
哦,我的靈魂喲,我已給你以新名稱和光輝燦爛的玩具,我叫你為“命運”為“循環之循環”為“時間之中心”為“蔚藍的鍾”!
哦,我的靈魂喲,我給你一切智慧的飲料,一切新酒,一切記不清年代的智慧之烈酒。
哦,我的靈魂喲,我傾瀉一切的太陽,一切的夜,一切的沉默和一切的渴望在你身上——於是我見你繁茂如同葡萄藤。
哦,我的靈魂喲,現在你生長起來,豐富而沉重,如同長滿了甜熟的葡萄的葡萄藤為幸福所充滿,你在過盛的豐裕中期待,但仍愧報於你的期待。
哦,我的靈魂喲,再沒有比你更仁愛,更豐滿,和更博大的靈魂。過去和未來之交彙,還有比你更切近的地方嗎?
哦,我的靈魂喲,我已給你一切,現在我的兩手已空無一物!現在你微笑而憂鬱地對我說:“我們中誰當受感謝呢?”
給與者不是因為接受者已接受而應感謝的嗎?贈予不就是一種需要嗎?接受不就是慈悲嗎?
哦,我的靈魂喲,我懂得了你的憂鬱之微笑,現在你的過盛的豐裕張開了渴望的兩手了!
你的富裕眺望著暴怒的大海,尋覓而且期待;過盛的豐裕之渴望從你的眼光之微笑的天空中眺望!
真的,哦,我的靈魂喲,誰能看見你的微笑而不流淚?在你的過盛的慈愛的微笑中,天使們也會流淚。
你的慈愛,你的過盛的慈愛,不會悲哀,也不啜泣;哦,我的靈魂喲,但你的微笑,渴望著眼淚,你的微顫的嘴唇渴望著嗚咽。
“一切的啜泣不都是懷怨嗎?一切的懷怨不都是控訴嗎!”你如是對自己說;哦,我的靈魂喲,因此你寧肯微笑而不傾瀉你的悲哀——不在迸湧的眼淚中傾瀉所有關於你的豐滿之悲哀,所有關於葡萄的收獲者和收獲刀之渴望!
哦,我的靈魂喲!你不啜泣,也不在眼淚之中傾瀉你的紫色的悲哀,甚至於你不能不唱歌!看哪!我自己笑了,我對你說著這預言:
你不能不高聲地唱歌,直到一切大海都平靜而傾聽著你的渴望——直到,在寂靜而渴望的海上,小舟漂動了,這金色的奇跡,在金光的周圍一切善惡和奇異的東西跳躍著——一切大動物和小動物和一切有著輕捷的奇異的足可以在藍絨色的海上跳躍著。直到他們都向著金色的奇跡,這自由意誌之小舟及其支配者,就是收獲葡萄者,他持著金剛石的收獲刀期待著。
哦,我的靈魂喲,這無名者就是你的偉大的救濟者,隻有未來之歌才能最先發現了他的名字I真的,你的呼吸已經有著未來之歌的芳香了。
你已經在熾熱地夢想,你已經焦渴地飲著一切幽深的,回響的,安慰之泉水,你的憂鬱已經棲息在未來之歌的祝福裏!
哦,我的靈魂喲,現在我給你一切,甚至於我的最後的。
我給你,我的兩手已空無一物:看哪,我吩咐你歌唱,那就是我所有的最後的贈禮。
我吩咐你唱歌——現在說吧,我們兩人誰當受感謝?但最好還是為我唱歌,哦,我的靈魂喲,為我唱歌,讓我感謝你吧!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