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倫
臉
我曾見過有一千種表情的臉;也見過隻有一種表情的,如同塑像一般的臉。
我曾見過一種臉,透過它表麵的光澤,我能窺見內部的醜惡;也見過一種臉,隻有揭起它的麵紗,我才能看到它有多麼美麗。
我曾見過一種蒼老的臉,滿麵皺紋,竟沒有記錄下什麼;也見過一種圓潤的臉,卻顯得飽經風霜。
我懂得各種臉孔,因我能透過我自己的眼睛編織的麵紗看出它內部的真相。
偉大的渴望
我坐在我的兄弟高山與我的姐妹大海之間。
我們三個同樣寂寞。把我們聯結在一起的愛是深沉、強烈而奇異的。它甚至比我的姐妹的深度更深,比我的兄弟的力量更強,比我的瘋狂更加奇異。
自從第一道灰白色的曙光便我們能看見對方以來,億萬年的時光已經過去。盡管我們目睹了多少個世界的誕生、成熟和死亡,我們依然充滿了渴望和青春。我們充滿了青春和渴望,然而我們卻孑然一身,沒有伴侶。盡管我們始終半依半抱,永不分離,我們卻並不舒適。欲望受到抑製,熱情無處發泄,哪裏談得到舒適呢?哪兒將飛來火焰之神,溫暖我的心?深夜,萬籟俱寂。我的姐妹在夢中輕聲呼喚著無名的火神;我的兄弟高聲呼喚著遠方冷漠的女神;但是我在夢中呼喚誰的芳名,我卻不知。
我坐在我的兄弟高山與我的姐妹大海之間。我們三個同樣寂寞。把我們聯結在一起的愛是深沉、強烈而奇異的。一棵草對一片秋葉說:“你掉下來時聲音那麼大,把我的冬夢全都給打破了。”葉子氣憤地說:“出身低賤,老是趴在地上的家夥!不懂音樂的怪物!你沒有在高空中呆過,怎能分辨什麼是歌聲。”然後秋葉躺在地上睡覺了。春來臨,她又蘇醒過來,而她自已也變成了一棵草。到了秋天,她開始冬眠。落葉在她頭上滿天飛舞。她自言自語道:“哎,這些秋葉,這麼鬧哄哄的,把我的冬夢全都給打破了。”
兩個學者
在阿富卡古城曾經住著兩個學者。他們互相憎恨並貶低對方的學識。因為他們倆一個否認神的存在,另一個則是信神的教徒。
一天,兩人在市場相遇。他們各由自己的信徒簇擁著,開始辯論是否有神。他們爭論了數小時之後才分手。
當晚,那個無神論者來到神殿,匍伏在聖壇之前,祈求神明寬恕他放蕩的過去。
就在同一時刻,另一個學者,那個信神的教徒,燃毀了他的聖書。因為他已變成無神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