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們還弄些瓶塞子、木頭、樹葉子,甚至垃圾讓他嚼,他也不哼一聲。
久而久之,人們對這種玩笑失去了興趣,於是,他的姐夫出了個花樣,他不停地抽瞎子的嘴巴,看見他躲躲閃閃或是舉手還擊時的那種瞎費氣力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這種玩法引起了人們的效仿。那些長工、短工、女仆高興起來就給他一巴掌,打得他眼皮直眨巴。他不知道往哪兒躲,隻好不停地伸著胳膊阻擋別人的攻擊。
所有的玩法都玩盡了,他的姐夫也不願養著他了,沒辦法,他隻能去要飯。趕集的日子,他坐到大道中央,一聽到有車輪聲或腳步聲,他便搖著帽子結結巴巴地叫喊:“求求您,給點吃的吧!”
遺憾的是,鄉下人太窮了,他們才不願把東西給一個瞎子。這樣一連幾個星期,他一個銅子也帶不回來。
也許他們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戲弄他了,於是,他們對他產生了一種強烈而又殘忍的憎恨。
在一個滴水成冰的早晨,天空飄著綿綿白雪,他姐夫把他領到離家很遠的路上叫他行乞,然後自己離去了。到了晚上,他姐夫當著他那些雇工的麵說他沒有找著瞎子。隨後又說:“不會出什麼事的,一定是有人因為他冷把他帶走了,丟不了,明天早上他一定會回來喝湯的。”
第二天,不見瞎子出現。
原來,瞎子在雪裏行乞幾個鍾頭,身體已經支持不住了,於是決定回去。路埋在大雪底下,他認不出來,瞎碰瞎撞地走著,一不留心跌進溝裏,他努力企圖站起來,想就近找一人家暖和一下身子,不過大雪凍得他漸漸麻木起來,兩條腿發軟,再也支持不住,他在一片平原中間坐下,再也無力起身了。
雪越下越大,似要把他埋葬,最後他僵硬的身體在不停堆積起來的大雪底下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標明屍首所在的地方。
他的親戚們在一個星期裏假裝到處打聽他的消息,到處找他,有的還虛情假意地哭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一個星期日,農民們上教堂做彌撒,發現一大群烏鴉在平原上空不停地盤旋,然後像一陣黑糊糊的雨點集中落在同一個地方,一會兒飛走,一會兒又飛回來。
這種奇怪的景象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烏鴉越聚越多,簡直可以說四麵八方的烏鴉都聚集在這裏了,它們常常落到亮閃閃的雪地上,在上麵鋪上一片怪裏怪氣的黑點子,頑固地搜尋著。
這引起人們的懷疑,一個小夥子忍不住跑去看了看,這才發現了瞎子的屍體,屍體已經支離破碎,被吃掉了一半。他那雙無光的眼睛已經不見了,讓烏鴉的長喙啄走了。
現在,我隻要一見到陽光燦爛的日子,就會為那個可憐的人難過。他死後,我的心裏反倒舒適了一些。像他那樣的人,即使陽光也不能為他帶來光明,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