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要遠行(1 / 3)

康德抬起頭,看著眼前陽光斜照著的這座高大的城牆。此刻,他除了一身破舊衣裝,隻有八十個銅幣。

每天有無數渴望闖蕩與曆險的新麵孔出現在這裏,他們在青鵝卵石的窄小街道上走,他們在灰泥騎樓的夾縫中走,他們在泥濘的馬車小道上走,光輝照在紀念聖堂的巨大雕塑柱上,把那些曆史上偉大的人形印在地麵,如巨大的陰影壓在渺小者的頭頂。曆險者們站在城門口呢喃不休,或苦苦發呆,他們或將成為一個打敗惡魔的英雄騎士,或是一個屠龍的偉大法師,或是一個模範民工。而現在,他們彙聚向同一條坑窪不平的碎磚路,兩邊全是板棚的店鋪,掛著五花八門的招牌:“絕對有效的魔藥,傷口一抹就消失。”“強力手套,讓你可以輕鬆舉起一頭大象,隻需五十幣。”“魔狼召喚卷軸,基若崗魔法行會信譽製作,絕對保證能有五十隻,免費傳授口訣。”普通的農夫在走過這條路之後,掏光兜裏的錢,就能變成一個全身包鐵的罐頭或是揮舞著不知從哪顆樹上折下來的魔杖的法師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後去了哪裏,如一場浩浩蕩蕩的長跑,人們隻會記住最後在終點看到的人。

康德踢了踢他那沉重的靴子,他的腳趾頭立刻露了出來。這位破落騎士歎了一聲,一眼望見街道的拐角,鞋匠哈什米安正站在木樓梯上衝他笑。

哈什米安的木屋中擺滿了各種改後的舊靴,有高幫的,有厚底的,有鑲鐵跟的,有鯡魚皮的,有插孔雀毛的,就是沒有康德買得起的。

“請幫我補一塊牛皮。”騎士把腳翹得高高,“最近路上的石頭還最是多啊。”“給你補上一塊鐵也沒有用,”哈什米安一揮鞋棰把他的腳掃開,“這鞋已經不能穿了,再說你還欠我十六個銅幣。”“可是我下午要去參加雲迪家的舞會。”“你下午應該去街上看看有什麼背包的活可以做,或者去和廣場那些吉米賽人混在一直吧,裏麵有幾個姑娘,跳起舞來真是夠勁。”“請不要這樣對一個騎士說話,你要知道我們是有世傳的……”“知道……阿帕亞紅衣騎士是嗎,自從上一次神殿戰爭,你們的爺爺輩跟隨國王丁魯克十六出征被那些依德爾人修理之後,這個名字就已經象街邊魚攤上的黃尾魚一樣難聞了,跟著你的破靴子一齊快消失吧,別讓我又想起那該死的十六個銅板!”康德倉惶逃出木屋,在下木階時他那不爭氣的靴子又滑了一下,整個人栽進街上的泥水裏。

似乎四處都傳來了笑聲,好象突然全鎮的人都從巷子裏,木門後,窗子下冒出來,大聲的笑著:“看啊,這就是那個稱說是有世傳騎士封號的可憐家夥。”他使勁晃晃頭,握著拳頭憤怒的站起來,但並沒有人圍觀他,街上零落的幾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連石牆跟的小攤也懶得看他一眼,是的,沒有人注意他,一個騎士摔了一跤和一個乞丐摔了一跤,在外行人眼裏看不出什麼不同,有世襲勳位的也並不會翻的精彩一點。

但笑聲卻的確是有的,在這條小石街通向的廣場上,有男人們的口哨,女人跳舞時的興奮喊聲,還有音樂聲,那想必就是那個什麼流浪帳蓬族的辣妹歌舞團在演出。

“其實我小時候也會跳這種野街舞的……還挺象那麼回事,小時候我也天天跑去街上看這種演出,學大人樣討論女人們的腿……那時候我好象沒覺人自己和這些市井小民有什麼兩樣,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從我發現那勳章?從姑母告訴我我們家其實是有世襲封號的,但因為我父親不是長子,所以他就不再是男爵了,家道也賭窮了,給留下來給我這一輩子,隻有一個阿帕亞騎士的稱號而已……”“不論如何,我還是一個騎士,雖然口袋裏沒有一個銅板。”康德想著,挺了挺腰板,“我是不會上街去做苦力或者向那些舊商人低頭哈腰的,一個騎士不會放棄他的高貴使命而活下去……可是……使命在哪兒呢?在去參加齊米麗亞的舞會之前我需要找個地方吃點什麼,但願下午那個該死的門房會讓我進門,上回我真想揍他……居然轉身進去拿了一條咬了一半的麵包給我叫我滾蛋……可是女孩們對我也越來越冷淡了,她們更多是做出各種笑容圍著那個該死的費迪南德。同樣是騎士,我顯然比他更英俊一點,為何她們對我視而不見呢?難道穿著一身鮮亮的鑲銀帶騎士禮服和一身灰色磨掉了毛的舊緊腿套裝真有那麼大的不同?”一邊咒罵著這個勢利的社會,一邊來到一所漂亮的帶小花園的白色小樓前,那是他姑母的家。

“又來蹭飯啦?”女傭用眼神憤怒而無奈的問。

“是啊,怎麼著你敢不讓我進去?”康德同樣用眼神堅定而無畏的回答。

這無聲的較量後,女傭終於努力屏住氣,沉重的挪到了一邊,康德知道她正和自己那大肚子裏要翻騰的嘲罵作鬥爭,生怕一吐了氣就全蹦出來。

大模大樣在飯廳中坐下,迅速掃了一眼桌上是否有油光:“怎麼,齊斯姑母呢?你們……”康德努力把“你們不是都這個時候吃飯的麼?”咽回肚子權當飯前小吃。

女傭拿過拖把在他坐的椅子前的地毯上使勁的磨著,那裏很多街上的泥點也興奮的跟著康德一湧而入。想到弄不幹淨一會兒準被一頓好罵,這女傭就恨不得這地毯是康德的臉,想到這她好象看到自己真得拿拖把在康德的髒臉上蹭著,不由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意。

這笑容使小康騎士信心大增:“我的兩位可愛美麗的表妹呢?阿茲若亞和香其亞,哦,她們見到我一定非常開心,從小她們就一直愛跟著我屁股後麵。”“可惜人是會長大的啊。”女傭心裏冷笑著,嘴中說:“女主人去訪友了,要晚上才能回來,兩個小姐在樓上吃,你不應該打擾他們。”聽見樓上傳來女孩隱隱說話聲,康德心中發癢:“她們還不知道我來了吧。”“不,她們知道,可她們有事情。”女傭的聲音硬的掉在地毯上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