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了想,翻身坐起,低聲說,那我就給你交個實底,你兒子沒事,有也是屁大的事,風一吹,連點味兒都留不下。你盡管放心睡覺就是。
男人吃驚了,你咋知道?
女人說,這事要怪,也隻能怪你家大嫂那張嘴。今兒晌午那頓飯,坐在炕頭上的是縣領導,人家是預先來打演習的。可你想想嫂子都說了些啥,不是罵村裏的蟣子官,就是對鄉裏縣裏的幹部有意見。不然,縣領導也不會讓我這個村婦女主任替補來演這出戲。人家是怕市領導來了,大嫂順嘴胡說惹麻煩。
男人越發不解了,說,電話確實是校長親自打來的嘛,我接的,說我家那崽子夜裏溜出學校去網吧,不趁早管教了不得,那癮養成了跟吸毒一樣禍害人。
女人說,校長打電話又咋?他不過是奉命行事,調虎離山,調的就是大嫂這隻母老虎。
男人不言了,一口接一口地緊吸煙,煙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閃。女人用被角捂住了嘴巴,很快,小呼嚕響起來了,但不重,像催眠的夜曲。
夜深了,不時傳來幾聲狗叫。男人終於抵擋不了倦意,歪著身子倒在枕上,嘴裏還罵了一聲他媽的,也不知在罵誰。
突然,西屋傳來響動,灶間也亮起了燈光。男人和女人都聽了命令般翻身坐起,女人揉揉眼,也拉亮了燈,故意大聲說,當家的,快起來,看看是不是哪位領導有事情?男人下了炕,女人急撲過去,三下兩下扯開他的大棉襖衣襟,又拍拍男人的褲腰。男人會意,將棉襖脫下來披在肩上,又解開褲帶將褲子提在手裏,趿著鞋,打著哈欠出去了。過了一會兒,男人回來,說領導是起夜解手。女人仍大著聲音說,不是備下了痰盂嗎,就用唄,不怕感冒啊。男人說,城裏人不是不習慣嘛。女人說,那你快鑽被窩,病了我可不伺候你。男人擠眼笑了笑,裹了裹衣襟,又歪到枕頭上去了。
總算熬到了天亮,女人做早飯,客人們忙著刷牙洗臉。吃早飯時,領導說,省裏通知開會,吃完飯我們就要回去了。男人問,不是還要去大棚嗎?市領導說,等有空,我們再來。
小汽車開出村子後,女人從西屋慌慌跑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張照片,說壞了壞了,露餡了,不然這張照片怎麼裹進了領導的被子呢?男人接過照片看,全家福,是他和媳婦慶祝兒子考上縣高中時照的。他眨眼想了想,說想起來了,我家小子把照片夾進書裏,隨手壓在了炕頭席子下,怎麼就到了被裏去了呢?女人說,領導夜裏睡不著,就翻出來了唄。男人說,他肯定看出來了嗎?女人說,除非是傻子。男人說,那他為啥啥也不說呢?女人想了想說,他不說,咱們也不說,跟誰都不能說,記住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