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狐 第十四章 牴牛
縣裏新來了一位副縣長，掛職的，原來是省文化廳的副處長，姓牛。來了領導就要配車，縣裏經濟狀況不好，牛縣又是飛鴿牌的，說是隻鍛煉一年就回去，所以就不買車了，而是借。這活自然落在了我身上，政府辦主任嘛。國稅局答應借了一輛帕薩特，又從農電局借來一位司機。司機竟也姓牛，叫牛力，也是四十多歲，不大愛說話，沒事時就往休息室一坐，看電視。人們私下玩笑，說兩頭牛碰一塊，難得，且看誰更牛吧。
別看牛縣在省廳時是個看人眼色行事的小角色，但到了縣裏，便成了叱吒一方的大員。到位不久，牛縣呼朋引類，打發一輛麵包車，從省城拉來一車人，先是去縣內有些景致的地方遊逛一番，然後就是喝酒、唱歌、洗浴、吃燒烤，這是縣城裏的待客一條龍。當然，除了吃，其他項目司機是無須參與的，但得坐在車裏候著。那天，牛力心裏急，但也白急。老母病了，在醫院躺著，隻能由笨手笨腳的老父侍候，家裏隻他這麼一個兒子，媳婦又正巧出差，遠水難解近渴。
這一套折騰下來，已過了子夜。一幫人上了麵包車，牛縣帶著一身酒氣也坐進帕薩特，吩咐回省城。牛力心有不甘，說，看樣子縣長沒少喝，你睡一宿再走吧。牛縣醉醺醺地說，回家睡，明天是大周末。
汽車上了高速公路，牛縣突然吩咐停車放水。牛力心裏冷笑，這是啤酒喝多了，活該，你憋著吧。牛縣看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嗓門拔高了，你聾啊？牛力應道，高速路上不許隨地大小便，到服務區吧。牛縣恨道，那你給我快點開！牛力答，限速100，已經最快了。牛縣說，挨罰也用不著你掏！牛力冷冷地答，罰不罰我也做自覺守法的公民。
身體排泄這種事，心裏越急閘門越鬧騰。牛縣情知牛力這是故意在跟自己整事，便掏出手機給跟在後麵的麵包車司機打出去，大聲命令，你馬上把我的車別住！司機一聽就明白了，剛才兩人坐在車裏等領導時已經抱怨過一陣了，哪會認真執行命令，隻是在路上玩了一下追逐秀。
突然，一股濃烈的尿臊味在車裏彌漫開來，牛力知道牛縣開閥了，而且一泄如注勢不可收，他急將車窗打開，讓那清冷的夜風將尿臊味呼呼地抽出去。
有了這次衝突，牛縣和司機牛力真好比頂架的兩頭牛，較上勁了。
但此事難堪，稍有城府的領導都不會往外說，投鼠忌器嘛，何況那器又是領導本人。牛縣咽不下這口氣，就吩咐我換司機，卻隻字不談理由。
我心裏好笑，麵子上卻隻能裝糊塗，便說，領導和司機，就像剛結婚的小兩口，磨合一段就好了。
我隻盼著兩人趕快磨合好，大家都省心。領導說不得，那就說說牛力吧。但不管我說什麼，這位牛師傅都不辯解，也不回應，隻是淡淡一笑，讓我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