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狐41(2 / 2)

小家夥看看我,黑眼睛裏似有兩點火花一閃,說:“我找一個人。

列車員大叔,你幫我找找,行嗎?”

“什麼樣的人啊?”

“那天買我柿子的。我……先說賣給他兩袋,可我……隻給了他一袋。”

我的心不由一動,不由細心地多打量了這個山裏的孩子兩眼:“車上的旅客多了,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坐這趟車呀。”

小家夥突然把柿子塞到我懷裏:大叔,那你就拿著,啥時碰到他,就給他。”我把柿子推回去:“這怎麼行?我看算了吧,你往後別再那麼賣東西就行了。”

小家夥竟夾了哭音:“大叔,你替我找找他吧。不然,俺媽不讓俺吃飯,俺都兩天沒吃飯了。”

列車開動了,我沒有答應他的請求,沒法答應的。

可是,又是四天後,那兜光潤、飽滿的金黃色柿子我卻再也推托不出去了。那天,列車剛停下,立刻看到小家夥領著一位鄉下女人迎著我快步走來。那女人清瘦精幹,黑紅的麵皮上已有許多細碎的皺紋,衣褲上掛著塵土和枯幹的葉屑。看得出,她是剛從秋收的田野或場院上趕來的,她手裏托著的那兜柿子立即讓我明白了她此行的使命。

“媽,就是這位大叔,他四天跑咱這兒一趟,那天他親眼見的,不信你問他。”小家夥對女人說。

女人望著我,神色中帶著山裏人初遇陌生人的那種拘謹與不安:他叔,這小崽子耍騙人的事,你都見了?”

我忙作答:“大嫂,孩子已經知錯認錯了,別太難為他了。”

女人扭頭,斥了一聲,那小家夥立刻退到十幾步遠的地方去了。女人壓低聲音對我說:“他叔,俺扔下地裏的活,讓小崽子領俺跑三四裏山路趕了來,這點忙你說啥也得幫。俺不是非把一兜柿子當做多大的事,也知道坐火車出門辦事的人誰也不能把一兜柿子放在心上。俺是為這孩子。別看山裏人沒見過啥世麵,可心裏不糊塗。這幾年山裏的人在外跑買賣掙大錢的不少,可不趕正道的也沒少見。人窮點富點在其次,可不能讓他從小學得賊奸溜滑,坑偷拐騙。有小就有大,有一回就有兩回,這事不管了不得。這兜柿子你拿著,我知道你也難找到那個人,可你替大嫂接下這點事,得讓小崽子知道,為人處世說到哪兒,就得辦到哪兒。”

我捧著那兜柿子怔怔地站著,看看這滿身塵土,一臉憔悴的山村婦女,再看看十幾步外愧疚不安的孩子,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女人回過身,又是滿臉的慍色與嚴厲:“過來!還不快謝謝叔叔。”

列車又開動了,將這極普通的山區小站遠遠地留在後麵,可關於這一兜柿子的故事,卻永遠地印在了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