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宋萬與杜遷,這兩位也不是白給的,宋江當然知道他們的工作能力,否則攻打大名府,就不會給他們二人派活兒了,派他們兩個去負責解決梁中書的住宅,這是擒賊先擒王的工作啊。非常之重要。為什麼派他們去?至少有一條,老同誌經驗豐富,辦事認真,派他們去讓人放心啊。宋萬的綽號:雲裏金剛。杜遷的綽號:摸著天。聽聽,多麼氣派的名頭啊。可見他們是有戰鬥經驗,是有工作能力的老同誌。宋江先生肯定會在戰前動員大會上講:此舉關係重大,所以派宋萬與杜遷兩個久經考驗的老同誌出馬擔當,別人就不要再爭了。寫到這裏,讀者或許有疑問了,誰說宋江讓老同誌坐冷板凳了?這就是重用他們嘛!
這裏有兩個概念要區別。什麼叫重用?什麼叫使用?從字眼兒上看,重用就是派給你重要的任務。如此解釋,朱貴宋萬杜遷,都算被宋先生重用了。可事實上,他們三個人肯定不能這樣認為,他們一定會覺得宋先生隻是使用他們。你設身處地想想啊,如果你的領導天天給你派一屁股活,你加班加點兒也幹不完,點燈熬油是常有的事兒,你或許覺得領導真是重用你了。可是到了年底發獎金,你還趕不上辦公室那個隻管接接電話的女秘書呢,你肯定覺得心理不平衡,噢,敢情以前隻是使喚使喚我呀。
不重用你,不等於不使用你;可是使用你,不等於重用你。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在實際工作中,如果拋開一個硬性的指標,人們往往分不清楚使用與重用的區別,指標就有一個:待遇。待遇的第一個指標,就是級別。說別的還有什麼用呢?宋江先生或許可以對他們講,三位老同誌啊,我們都是幹工作嘛,什麼級別高低啊,你們就不要再爭了。可這是負責的話嗎?就算是這三位不爭級別了,可是你宋先生得給人家相應的待遇啊。
朱貴杜遷宋萬,這三位的待遇實在是不高啊。梁山泊一百單八將的排名,他們遠遠地被放在了後邊。如此說,他們相應的車補、房補、年終獎等等,都會低別人許多。他們能沒有意見嗎?肯定有。心裏能平衡嗎?肯定不平衡。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發過牢騷。我們可以認為他們覺悟高,不爭待遇,不講條件,知足常樂。我們還可以認為,他們有自知之明,他們明白自己在宋江眼中的分量。是啊,咱們都曾經是王倫路線的忠實執行者,咱們都是犯過路線錯誤的人呀,現在宋先生能夠繼續使用咱們,繼續讓咱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安心工作,沒有讓咱們下崗,就已經很不錯了,咱們得知足啊。
講個現代的例子。某個公司有談歌的一個熟人,公司的名字和熟人的名字,談歌這裏就不提了(別再引出官司來)。熟人的名字姑且叫朱二貴吧。朱二貴參加工作很早,也是這個公司的業務骨幹。骨幹嘛,當然就是公司的支柱力量了。他這些年來,一直跑市場開發,很是為公司作了貢獻,公司領導大會小會都表揚,記者也來采訪。可是,朱二貴的級別總也上不去,比他參加工作晚些的,甚至剛剛進公司沒幾年的大學生,都當了公司的部門主要領導了,有的甚至當了公司的副經理了,他還是一個開發部的副主任。談歌問他,“為什麼?你是不是工作中有不檢點的地方啊?”朱二貴傷感地說,“什麼啊,你不知道,我這個級別還是我們當年的老經理提起來的呢,老經理早就退休了,現任的領導和我們的老經理不對付,也就對我不放心了。不僅是我,凡是當年在老經理手下受到重用的人,都靠邊站了。”談歌說,“那你調個單位算了,何必生這個氣呢?”朱二貴說,“唉,我愛人和孩子也在這個單位呢,我要是走了,他們不得更受氣啊。算了吧,我將就著再幹幾年,就退休了。”說這話時,朱二貴沮喪極了,一臉投錯了胎的表情。
寫到這裏,似乎有一個道理提出來了,這種人事上的別扭,似乎是我們在人事上的一大特色了。外國人是不是這樣?談歌不知道。
朱貴和杜遷宋萬都走進了這個人事上的怪圈,他們盡管能幹,肯定,也想幹,可是他們無論怎麼幹,也就這樣了。再想提拔起來是萬萬不能了。這三位老同誌的下場都很壯烈,宋萬和杜遷,都犧牲在了征方臘的戰場上。朱貴僥幸沒有死在戰場上,卻在杭州城裏感染了瘟疫,不治而亡。萬幸的是,朱貴去世前,還有他的弟弟朱富在身邊侍奉照顧,親情無限,也就不算淒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