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老水又提出建房的問題……”

“隨便他。”

“還是開個社委會研究一下吧。”

“想開就開。順其自然就好。”

肖海濤覺得真沒法談了,弓起身子說:“我先走了。”

就在大年將近的日子裏,嘯天湖果然又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姚先喜渾身發臭的老父親。晚上孫子還伴他睡著,早晨,孫子叫“爺爺”,不見動靜,去推他,卻見爺爺身體冰涼,已經硬了。

大雪天凍死的老小,給嘯天湖人心靈蒙上了冷颼颼的陰影。但是,畢竟令人生厭的大雪已經停止,太陽把白皚皚的世界化解得支離破碎,田野露出濕漉漉的黑色泥土,朝陽的屋脊上,茅草縫裏搖曳著絲絲水汽,凍不死的冬茅草從濕泥中彈出一根根光潔白亮的肉根兒,仿佛小女妖露出她雖然清瘦可是白皙結實的小腿。隻有背陰的土坎或人獸不及的刺蓬裏還殘存著不再放亮的小片雪渣。人們在努力忘掉即將過去的一年發生的種種可怕的故事,在春天就要到來之際做些實實在在有希望的事情。

辦駱家喪事的時候,秦天也沒摻和吹吹打打跑跑顛顛的事。與壽芝老頭蹲在地上分享那杆旱煙時,突然說:“沒個女人怎麼辦?”肖壽芝想想才明白他意思,點點頭說:“這樣子還討得起媳婦?”秦天仰起腦袋朝無雲無日冷淒淒的天望了半晌,歎口氣,“老天真不饒人,真不饒人啊。”

那天,他給會織布卻不會織草鞋的肖菊林送幾雙草鞋去。水災後本來還剩一間搖搖欲墜的茅房,一場緣由不明的大火使它化為灰燼。鄉親們七拚八湊這才搭起一個比水炳銅的茅棚還要矮小的茅棚。肖菊林勾背赤腳站在烏黑的水盆裏稀裏嘩啦踩布,愛華臉上留著父親樹枝抽打的傷痕,默默蹲在露天土灶前燒水。秦天見父女倆臉色蒼白,手腳都浮腫了,心想,真是饑寒交迫呀,難道老天又要將這父女收了去?

“老肖,怎麼用煤炭?還是用些淤泥吧,挨餓的日子還長得很,長得很。”

肖菊林凍得渾身打顫,也沒留意秦天掃在他身上的奇怪的眼神,一邊把手放在嘴裏暖和,齜著牙說:“有人家要裁過年衣服呢,不用些煤炭染不黑呀。”

秦天鼻子“哼”了聲,忽然大聲問:“愛華幾歲了?”

“十七了。”

“嗯,給她找個婆家。”

肖菊林哆嗦著嘴唇說:“誰願和我們攀親家?秦社長開玩笑。”

“開玩笑,我跟你開玩笑!”

忽然大步流星走了。

第二天清早,秦天叫上駱飛亮一道去大堤工地鏟雪。

白天的太陽把雪融化,晚上的月亮又把濕泥凍成豆芽似的冰淩,湖區人叫它“狗牙淩”,踩上去一片脆生生、十分中聽的“嚓嚓”聲,像玉竿兒似的整整齊齊倒下。秦天跟駱飛亮比賽似的,橫著豎著踩向遍地小竹筍,看它們白花花一片粉碎,他開心地笑了。

駱飛亮悄悄瞟了他一眼,驚詫他們的社長這些日子第一次有了笑聲。別人都說秦社長從醫院回來變了個人,似乎也沒太變啊。他也附和著嘻嘻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