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戌時了,天早就漆黑了,年羹堯還沒回來,年熙算是知道年羹堯在雍正麵前有多受寵了,從晌午到現在都快四個時辰了,再多的話也該說得差不多了吧。
再呆下去,別的官員都要嫉妒死了。皇上日理萬機,每天要見那麼多官員,分攤下來每個人能有一刻鍾就不錯了,有的官員等兩三個時辰,最後見駕隻說了幾句話就被打發出來了。
年羹堯這仇恨拉得妥妥的,年熙對此表示深深的憂慮,如果換做是他,他早就找個理由退出來了。
整個年府張燈結彩,燈火通明,滿腹的人都空著肚子等年羹堯回來吃個團圓飯。
年斌的兩個女兒年紀小,這會早就困了,卻被自己母親強逼著灌了許多濃茶,就為了等年羹堯回來好在跟前露露臉。
終於,前麵報信的人飛奔而至,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道:“二老爺回來了!二老爺回來了!”
眾人全都一個激靈振奮起來,就連年遐齡麵上鎮定,手上卻把拐杖握得更緊了,他雖然不喜歡年羹堯棄文從武,卻不得不說帶給他最大驕傲的也是這個兒子。
他早已年邁,現在年羹堯才是整個年府的頂梁柱,他這個父親也要靠兒子養老的。
一時間除了長輩,就連年希堯都站到府門口迎接風光而歸的弟弟,早就安排好的樂師開始吹吹打打,引得周圍許多人圍觀。
年羹堯依然騎著馬,就算是在內城,也絲毫沒有減慢速度,直到快到府門口,才用力一拉馬韁,嚇得周圍的人紛紛慌不擇路地後退。
汗血寶馬一聲長嘶,訓練有素地立住,緊接著又是一陣長嘶,卻原來是年富也效仿其父一般讓馬立住,父子二人相視而笑,其間默契不言而喻,就連兩人的馬也是一脈相承的父子。
年熙自小與年羹堯不甚親近,況且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年熙對年羹堯也沒有更多期望,所以看到眼前一幕並不覺得如何。
倒是年斌看著很不是滋味,在年富出生之前,因為覺羅鄉君的刻意引導,他與年父是十分親密的,甚至年富跟隨年羹堯出征之前也不曾生分過。
現在看著年富與年羹堯親密更甚,年斌有種父親被搶走的感覺,好在他與年富同父同母,自己居長又從文,從武的年富實際上與他爭不了什麼。有年熙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杵在旁邊,年斌對年富顯然要寬容很多。
因此他很快把這種微妙的嫉妒拋諸腦後,滿麵笑容地搶先迎上前替父親拉住韁繩,想要扶父親下馬。
而在西北赫赫有名的年大將軍,居然真的扶著兒子的肩下了馬,其間顯示的親密與信任不言而喻。
年熙在旁看著垂了垂眸,他知道年斌那樣才更能討得父親的歡心,但他委實沒那麼厚臉皮。
雖然討好父親、彩衣娛親沒什麼好丟臉的,沒看年斌明明做著下人的活,旁邊的圍觀的人卻一個勁的誇讚他孝順麼,可是年熙就是做不到。
因此整個家宴,在年斌年富爭相表現地襯托下,年熙就委實黯淡了些。
年羹堯的注意力也大多在兩個幼子身上,席間隻關心了下年熙的身體,問了問現在的官職,年熙老老實實答了之後,二人就再沒什麼話可說,而且話頭很快被年斌年富兄弟二人合力岔了開去。
有些無聊的年熙為了打發時間,便開始注意年羹堯帶來的親衛。作為跟著年羹堯在戰場上生死與共的親衛,他們的地位自然與一般奴仆有著天壤之別,因此他們在年府家宴中也有自己的一桌席位。
不僅有席位,而且還在鄰桌,這個位子是年羹堯要求的,作為親衛,在任何場合都是不能離將軍太遠的。
而年熙的位子正好對著親衛的桌子,他一眼就看到了與他對了個正臉的一個親衛。
原因無他,這個親衛非常黑,在一桌同樣黝黑的親衛中,他依然黑得發亮,而且他五官深邃,並不像中原人,倒與年熙見過的沙俄人差不多。隻是沙俄人都很白,頭發和眼珠子也是淺色,這人卻是黑發黑眸黑皮膚,整個一個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