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所有的奴仆都被鏈條串了起來，趕到一起等待書記官登記。
年熙攥了攥左手的手心，幸好他之前做足了準備，書房隻留下了常見的經史子集和普通的官文書信，那些可能引起爭論的詩詞不是燒了就是放到了空間裏。
現在他的空間滿滿當當的，就連平時種的草藥也被他拔了一部分，給他搜集的物資騰地方。
那些草藥等以後有地方了再種，而且他目前屯的草藥已經夠他用到寧古塔了。
怡親王為人厚道，這時候不會冷嘲熱諷也不會落井下石，說什麼都不好，索性隻坐在堂上一語不發。
他不說話，其他人更不會說話，隻有幾個女眷忍不住抽泣兩聲。
“二爺——”
突然一聲淒厲的女聲闖入了寂靜的大堂，眾人忍不住回頭看去。
隻見玉煙抱著孩子，身上隻穿了個粉色單衣，披頭散發地闖了進來。京城的臘月寒風凜凜，玉煙的臉被吹得通紅，可她絲毫不顧，大叫著：“二爺，他們要抓妾和妾的孩子，您要替妾做主啊！”
她身後跟了幾個士兵，想抓人又顧忌她懷裏的孩子不敢下重手。
玉煙這一聲終於把年斌叫回了神，他連忙站起來道：“煙兒，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玉煙看了滿地跪著的主子，順著往上一看，就看到怡親王一身親王製服坐在上首，頓時就怯了，正不知所措就被後麵追上來的人抓了個正著。
怡親王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何人？”
不等眾人回答，年斌的嫡福晉戚氏突然跪直了道：“回王爺，她是額娘賞給二爺的通房丫頭，去年生了二爺的長子，因著她是奴婢，孩子又小便沒有出來接旨。”
“胡說，我是二爺的姨娘，是外頭納的良家女，根本沒有身契！”玉煙緊緊抱著孩子道。
反正已經被逼上了絕路，戚氏這時候哪還會裝什麼賢良，冷笑一聲道：“你有沒有身契，問問額娘便知。”
一時眾人的目光全都轉向麵無表情地覺羅鄉君，隻見她深深看了戚氏一眼，又轉臉看了玉煙手上嚇壞了的孫子，眼裏不易察覺地閃過一抹慈愛，隨即轉為冷酷，道：“回王爺，這奴婢叫方玉，是妾身從外頭買來給我兒子開枝散葉的通房，身契在妾身屋子裏，一搜便知。”
玉煙臉色大變，她是被覺羅鄉君賞的，也不曾擺酒，但年斌不肯覺羅鄉君寫她的身契，她也不曾簽過賣身契，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自由身，不曾想覺羅鄉君還留了這一手，隻是自己是虎哥兒親娘，隻有她才會真心對虎哥兒好，這時候把她和虎哥兒分開，對虎哥兒有什麼好？
“額娘！”年斌也不可置信。
“那就把人拉下去吧，隻是這孩子還小，按規矩該養到十五歲再充軍流放。”怡親王可不管別人家的家務事。
“妾身是虎哥兒嫡母，負有教養之責，怡親王便把孩子交給妾身罷。”戚氏又道。
這時包括玉煙之內的眾人便明白戚氏打的什麼主意，剛剛聖旨並沒有對年家女眷有什麼責罰，隻是身上誥命沒了，一夜之間變成普通庶民而已，但她們背後還有娘家可靠，若她們不願回娘家或者娘家無人，還可以靠著年家大房，以後日子固然艱難，但總比跟著丈夫一起被流放的好。
戚氏隻生了一個女兒，虎哥兒是年家二房唯一的孫子，有年遐齡在，大房不會不管虎哥兒，且不管十五年後如何，好好教養虎哥兒，至少有了男丁支撐，戚氏和她女兒將來才不能被人隨意拿捏。
而想要虎哥兒跟自己親近，戚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玉煙趕走，賣得越遠越好，她不會親手弄死虎哥兒的生母，但她絕對不會讓玉煙好過。
覺羅鄉君也明白戚氏的打算，相比起奴婢出身、沒見識的玉煙，顯然她更相信自己親自挑選出的大家閨秀的兒媳更能教養好孫子。
怡親王聽了戚氏的話，沒什麼可反駁的，便揮了揮手道：“天冷，瞧這孩子凍的，快送回屋裏去。”
戚氏指了指跟著玉煙跑進來的一個嬤嬤道：“快把虎哥兒抱下去。”
年熙轉眼一看，那個嬤嬤竟是青兒的娘，不禁對這個他從來都沒放在心上的戚氏刮目相看，她這一指就指了個跟玉煙不同心的卻又是虎哥兒熟識的下人，要說她平時沒在玉煙身上下功夫誰信。
有了青兒娘的誘哄，才一歲的虎哥兒很快就被哄走了，而玉煙卻隻能絕望地被人硬生生掰開揪著虎哥兒衣裳的手，被推進了下人堆裏等著街口發賣。
至於那個口口聲聲說真愛玉煙的年斌，在試圖反抗破口大罵的時候，被怡親王一腳踹暈了過去。
怡親王可不是他老子娘，對他可沒有那麼寬容，敢在自己麵前罵人，敢無視自己親王的威嚴，踹死他沒商量。
怡親王畢竟是俠王，武藝高強，就算這兩年身體不好，這一腳也夠年斌受的，年斌直到被關進刑部大牢人也沒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