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熙氣衝衝出了屋子,回到自己常待的書房生悶氣。
他沒想到兩人都同生共死過了,雲山還這麼不正經,雖然他隻是隨意一問,可在那一刻他是很想聽到雲山的真心話的。
年熙平日看起來很溫柔,但心裏還是很傲嬌的,想聽點好聽的怎麼了。年熙坐在書房裏磨牙,說點好聽的會死啊,就算不說點好聽的也不能老拿自己的糗事來調侃自己。
難道雲山對自己不是那個心思?難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到自己看人的眼光,想到他以前也以為阿岱是喜歡自己的,年熙有點患得患失了。
可是就算是好兄弟,也不會幫自己做那事吧?那雲山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年熙把自己認識雲山以來的記憶翻了又翻,憑直覺講,他覺得雲山是喜歡自己的,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遠的不說,就剛剛雲山醒來看自己的眼神那麼熾熱、那麼深邃,年熙肯定自己絕不是在自作多情。
難道是雲山害羞了,不好意思說些甜言蜜語?不,年熙再次搖搖頭,雲山對外人冷冰冰的,可私下裏對自己卻是又話嘮又厚臉皮,流放這一路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自己,可是剛剛雲山的狀態卻不對,仿佛比以前嚴肅了許多。
年熙本來就是個細致敏感的人,他覺察到不對後,又把剛剛雲山的表現回憶了一番,仿佛是從自己帶他真的進了空間以後開始,按說一般人見到空間總該十分歡喜才對,在這杳無人跡的崖底,這簡直就是絕處逢生啊,可雲山的情緒卻不大對,仿佛有些失落。
年熙揣測了一番雲山的心思,直接扔下書又回到了臥室。
臥室裏阿福正用參須卷著勺子給雲山喂粥,小白則坐在枕邊,看到雲山嘴角漏掉的粥就伸出小舌頭舔掉。
年熙陰沉著臉,看到雲山這幅享受的樣子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搶過勺子,道:“阿福,我看外麵的靈禾可以收了,不如你帶小白去看看怎麼收靈禾。”
阿福雖然不懂人類複雜的心思,可對主人的心情它是十分敏感的,見主人風雨欲來的表情,立刻用參須卷起小白,拖著還砸吧著嘴的小白出了臥室。
年熙狠狠瞪著雲山,雲山心虛地移開眼。
沉默半晌,年熙漸漸放鬆了神色,又重新盛了碗熱騰騰的粥,坐到床前,細語道:“我剛剛好好跟你說話,你怎麼不高興?非要把我氣走,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雲山沉默了。
年熙把粥遞到他嘴邊,等他一口吃下,道:“是因為我得了這個法寶麼?如果你僅僅是因為這個法寶跟我生分,那你也太讓我失望了,我認識的雲山心胸開闊,不是會在乎這些的人。”
雲山艱難開口道:“我怕,咳。”
年熙伸手替雲山撫了撫胸口,道:“你怕我不是凡人了?還是怕我會丟下你?還是你自覺配不上我了?”
雲山低垂了眼,又陷入了沉默。
年熙又道:“我們雖然認識不久,可經曆過不少困難,就連跳崖你都不怕,你到底還怕什麼?你不相信我喜歡你麼?”
雲山猛地睜開眼,定定看著年熙,他原本隻想好好守著年熙,幫他度過流放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可是他沒想到骨子裏很高傲的年熙,做什麼都喜歡彎彎繞繞的年熙,居然能主動放下身段,這樣果決、這樣赤誠、這樣勇敢。
麵對年熙的毫無保留,雲山更加不知所措了。
他隻能訥訥道:“不,不是。”
年熙歎了口氣道:“以前我身體不好,從小掙紮在鬼門關外,能活著已是不易,更不曾想過為什麼要活著,活著隻是我的執念而已,然而當親人去世,朋友背叛,活著沒什麼牽掛,又有什麼意義。
但是自從你跟我一起跳下山崖,我就知道我身上背了兩條命,我們是綁在一起的,一起活著才是活,一個人活很孤獨的,你知道孤獨的滋味麼?”
雲山看著年熙閃著光亮的眸子,道:“知道。”
他想起他才十歲時,一個人走在荒野,走了不知多少時日,孤獨像野草一樣在心裏的蔓延,吸收著他心中的所存不多的陽光;
想起多少次他一個人躲在黑暗裏,日日夜夜,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孤獨仿佛那些陰影侵蝕著他的光芒。
雲山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動了動手,抓住了年熙的衣角,“對不起。”血絲從嘴角滑落。
年熙連忙放下碗,抓住他的手摸了摸,心疼道:“別動,骨頭還斷著呢,還想把筋也弄斷不成?”
接著年熙嘴角抿出一絲淡笑道:
“反正你現在已經成了這樣,我賴在這,你還能把我趕走不成,快把粥喝了好好睡一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