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妮、卡麗和貝絲是蒂珀和哈裏斯·辛克萊的三個女兒。他們在陡峭的私人小島——比奇伍德上建了三棟新房,給每一棟都起了名字:給彭妮的溫德米爾,給卡麗的紅門,以及給貝絲的卡德唐。
我是辛克萊家族最大的外孫女。這座島、財富和遺產的女繼承人。呃,也許。我、約翰尼、米倫和蓋特。家人稱我們四個為說謊者。
1
歡迎來到美好的辛克萊家族。
沒有一個人犯過罪。
沒有一個人吸過毒。
沒有一個人不成功。
辛克萊家的人高大、強壯、英俊。我們是講求民主的貴族世家。我們的笑容燦爛、我們的下巴方正,我們的網球發球強勁有力。
離婚撕碎了我們的心不要緊,我們的心仍將努力跳動。信托基金用完了、廚房台麵上的信用卡賬單逾期未付不要緊。床頭桌上有一堆藥瓶不要緊。
我們中有人深陷在愛河中不要緊。
深愛意味著必須采取同等程度的極端手段。
我們是美好的辛克萊家族。
沒有一個人陷入貧困。
沒有一個人做過錯事。至少在這個夏季,我們待在馬薩諸塞州海岸附近的一個私人小島上。也許這就是你需要了解的一切。
2
我的全名是卡登絲·辛克萊·伊斯門。
我住在弗蒙特州伯靈頓市,與媽媽和三條狗生活在一起。
我快十八歲了。
我有一張使用頻繁的借閱卡。
雖然我住在一棟富麗堂皇的房子裏,但裏麵滿是昂貴卻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過去我滿頭金發,如今我的頭發烏黑。
過去我身體強健,如今我十分虛弱。
過去我模樣標致,如今我看上去病懨懨的。
確實,自從那次事故後,我一直飽受偏頭痛的困擾。
但我很少受到愚弄。
我喜歡這種相連關係裏出現的轉折。比如,你看,我受偏頭痛的困擾,我的頭腦卻不會受到愚弄。
我的故事要從那次事故之前說起。
我十五歲的那個夏日,六月,我爸爸跟一個女人私奔了,他愛她甚於愛我們。
爸爸是一個還算成功的軍事史教授。那時候我很崇拜他。他經常穿花呢上裝,身材瘦削,喜歡喝奶茶。他喜歡玩棋類遊戲,但總溫厚地讓我贏。他喜歡劃船,教我劃皮艇。他喜歡騎自行車、看書和逛美術館。
他從來不喜歡狗,但他讓我們的金毛獵犬睡在沙發上,並且每天早上帶它們走三英裏,這表明他多麼愛我的母親。他也從來不喜歡我的外祖父母,但他每個夏天仍然在比奇伍德島上的溫德米爾別墅度過,寫有關很久以前發生過的戰爭的文章,每次進餐都對親戚們笑臉相待,這表明他多麼愛我和媽媽。
那個六月,我十五歲的那年夏天,爸爸說他要離開,兩天後就動身。他告訴媽媽他不是辛克萊家的一員,沒法繼續撐下去。他不能笑,不能說謊,不能成為住在這些漂亮房子裏的美好家庭的一部分。
不能。不能。不想。這些事情讓他難以忍受,他很痛苦。
他已經雇了搬家貨車,也租了房子。爸爸把最後一個箱子放進梅賽德斯汽車(他隻給媽媽留了輛薩博轎車)的後座,發動了引擎。
那一刻,仿佛他拔出一把手槍,射中我的胸部。我站在草地上,應聲而倒。子彈孔開得很大,我的心髒從胸腔滾了出來,落入花壇。血從我的傷口有節奏地噴湧而出。
然後從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嘴巴。
它嚐起來像鹽和失敗的味道。不被愛的鮮紅恥辱浸濕了我們家門前的草地,路上的磚塊,去往門廊的台階。我的心像一條鱒魚在芍藥花叢中抽搐。
媽媽生氣了,她讓我控製住自己。
“正常點,現在,”她說,“馬上。”
“你是正常的,你做得到。”
“不要惹事,”她告訴我,“吸口氣,坐起來。”
我照她說的做了。
我隻剩下她。
媽媽和我高高地抬起方正的下巴看著爸爸開車下山,接著,我們進屋,把他給我們的禮物扔進垃圾箱:珠寶、衣服、書籍,任何東西。隨後的幾天,我們處理掉了我父母一起買的長沙發和扶手椅。扔掉婚禮瓷器、銀器和相片。
我們購置了新家具,雇了油漆匠,訂購了蒂芙尼銀餐具。花了一天時間逛畫廊,買回幾幅畫遮住牆上的空白處。
我們請外祖父的律師保護媽媽的資產安全。
而後,我們收拾包裹去了比奇伍德島。
3
彭妮、卡麗和貝絲是蒂珀和哈裏斯·辛克萊的三個女兒。哈裏斯二十一歲從哈佛畢業後,繼承了他應得的遺產,後來靠做生意逐步積累財富。至於他做的是什麼生意,我從沒費心去打聽。他繼承了房屋和土地,在股市上做出了明智的投資。他娶了蒂珀,讓她圍著廚房和花園轉。他讓她戴珍珠項鏈,坐遊艇。她似乎很喜歡。
外祖父唯一的失敗便是沒有兒子,但無關緊要。辛克萊家的女兒們臉曬得黝黑,極有福氣。她們個兒高、快樂、富有,就像童話裏的公主,以其開司米開襟毛衣和盛大派對,在波士頓、哈佛校園和馬撒葡萄園頗為知名。她們注定成為傳奇,為王子、常春藤盟校,象牙雕像和宏偉的房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