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似乎變得異常漫長。
趙璋盯著暗銀色的門把手,全神貫注,看著細長的把手一點一點的向下旋轉,發出極其細微的吱呀聲。
他越發屏住呼吸,恨不得整個人融化在空氣裏,可是事實顯然不以他的個人意誌以為轉移,他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把手越發的往下扭。
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也不隻是熱的還是急的。
屋裏忽然傳來一陣乒裏乓啷的聲響,動靜之大連趙璋也嚇了一跳,已經轉了大半的把手“啪”的一聲彈回原位。
“淩天?”
屋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緊接著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響。
“你沒事吧?怎麼平地就摔著了。”
“讓你看笑話了,起來太急一個沒站穩……”
趙璋顧不得擦那一腦門子的汗,攙著老太太緊捂著她的嘴趕緊一步步往後退,低頭見老太太睜著眼帶著幾分不解看著他,便忙不迭彎下腰湊近她耳邊。
“媽,哥他看起來也是有事兒在忙,外人前自家人哪能紅臉,您先跟我回去,等他來了咱們再好好教訓他。”
老太太一聽,是這麼個理,頓時覺得還是小兒子思慮周全,眼裏就帶上了一絲笑意,任由趙璋攙著往回走,張嘴就想誇一番。
趙璋覆在老太太嘴上的手立刻捂的更緊了。
“媽,先別讓哥發現咱們,若他察覺我們想幹什麼腳底抹油跑了怎麼辦?他遲早得來看我們,到時候發作也不遲。”
老太太立刻噤聲,由趙璋半拖半拽的攙著步子也比平時大了那麼幾分,走回病房頗有些氣喘籲籲。趙璋見她麵露疲色,心底有些愧疚,知道老太太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便早早又把她哄睡下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躺在床上,心卻不寧。
剛才病房中偷聽到的那一席話,連傻子都能聽出來唐淩天和趙清渠早就相識,先不說那話裏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但就趙清渠關於他的詢問,以及唐淩天那時的回答,就足以讓趙璋察覺出幾分蹊蹺來。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不更事,明明年紀也不小了,卻猶如被豢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人情世故雖不至於半點不懂,但比起那些混成精怪的老薑,他還是差得遠。
趙璋歎了一口氣。
他早該想到這件事遠沒有那樣簡單,他趙璋落水,九死一生,憑什麼別人沒發現,偏生就那樣巧的讓唐淩天的母親撿到,還這樣巴心巴肝的救回來好吃好喝的供著。
趙璋跟老太太處了幾日,知道老人家不會說謊,連腦子都不大清楚,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平日脾氣來了說風就是雨,沒那個能力編出一套天衣無縫的彌天大謊。
但老太太腦子不好使,唐淩天腦子卻好使的很,在他醒後先發製人的編了一套他落水老太太發現救起然後電話聯係兒子的說辭,引導著趙璋思維往那方麵去,於是平日趙璋和老太太的聊天也基於這樣的“事實”,偏生老太太說話顛三倒四,趙璋自然朝著那套“事實”上麵聯想,於是一切都符合了唐淩天的解釋。
至於為什麼老太太把他當做那命不好的小兒子,倒真有可能他和那早逝的可憐孩子有幾分相像。
趙璋從沒小看過唐淩天,經此一事更是把這幾天的一切細細思索了個透徹,以唐淩天的縝密,怎麼可能就這樣巧讓他偷聽到這番驚人的話,莫不是早就結好了網,等他自己一頭紮進去?
再者,之後趙清渠明明就要開門,唐淩天卻無緣無故平地摔了一跤,這一跤,恐怕不是有什麼東西絆住了唐淩天,而是唐淩天絆住了趙清渠。
既不著痕跡的讓他發現了趙清渠的到來,又巧妙之極的替他擋下了趙清渠的尋找,這唐淩天,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趙璋垂眸思索了半響,逐漸品出了幾分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