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風和日麗,是個少見的大晴天。趙清渠早早的就開車來到醫院接人。
趙璋站在窗邊,看著那輛線條粗獷的黑色越野車駛進停車場,車門打開後那人從駕駛座走出來,黑色的風衣衣角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他摘下墨鏡抬起頭,仿佛知道趙璋就在窗邊似的,一雙眼睛望上去,直直的對上趙璋的視線。
趙璋呼吸一滯,不受控製的別開頭後退一步,跌回床上。
即使相處的這麼久,他還是沒有辦法長時間的和趙清渠對視,那雙眼睛裏蘊藏的東西太過陰鬱和沉重,仿佛蓄滿水的積雲,晦暗而凝重,即使掩藏的很好,也總是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些許,那種黑暗能夠輕而易舉的誘導出趙璋壓在心底最不堪回首的過往,讓他自虐般一遍一遍的回想,難以平息。
深深的呼吸著,他嚐試平息近乎沸騰的思緒,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門前。
門被十分有規律的叩響三下,顯示出來人良好的教養。
“趙璋,是我。”
“請進。”
趙清渠推開門,卻盯了他半晌,那樣強烈的視線讓趙璋有些疑惑的回望。還未來得及開口問些什麼,這邊趙清渠已大步走上前,修長的手覆在他額頭。
手掌下並沒有傳來駭人的高溫,趙清渠臉色放鬆了一點,手腕微動,帶著薄繭的指腹便輕柔的劃過趙璋的臉頰。
“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他眉頭微蹙,似乎很是不悅:“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又做噩夢?”
趙璋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我經常做噩夢?”
趙清渠輕咳一聲,微微別過眼:“有時夜間起來路過你房門口,總聽見你睡得不安穩。”
“那我有沒有說夢話?”趙璋心頭一跳,有些緊張,重生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些痛苦地過往本就應該被深深埋藏徹底遺忘,若不慎被小叔得知……
趙璋輕顫一下,將這個想法逐出腦海。
這個秘密一定要跟著他帶入土中。
趙清渠沉沉的看著侄子,那雙眼睛黑不見底,頗有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他緊蹙的眉頭並未鬆開,身體也更往前傾,目光直直的壓向對方雙眼,仿佛要把他從裏到外看個透徹。
過了許久,他拉開距離,沉聲道:“我並未聽過你說夢話。”
他起身按鈴:“梅園改日再去,讓護士長再給你做一次檢查。”
“不用,我很好,現在就走。”
趙璋翻身下床,拿著衣物走入浴室換上:“今天天氣不錯,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在病房裏呆了這樣久,他的確很想出去遠足放鬆一番,若今日不去,小叔必定又要在病房裏坐上半天,剛才趙清渠的眼神就讓他有一種被窺破心事的慌亂感,實在沒有辦法在這種令人心慌的氣氛下麵對麵和小叔在病房內相處。
這一次趙清渠沒有駁回侄子的建議,但他依舊堅持讓護士長進行了一番基礎檢查,直到宣布一切安好,才領著侄子下樓走向車庫。
樓下小花園裏恰好碰見唐淩天,他的雙腿已經恢複的差不多,走起路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清渠,阿辰。”
唐淩天溫柔的喊了一聲,雖然已經明了趙璋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但他依舊喜歡跟著母親喊他“阿辰”,每當喚這個名字的時候,都帶著一股溫暖而親近的意味。
趙璋並不排斥被這樣稱呼,這個名字仿佛給了他一個放鬆的機會和理由,讓他不必背負著“趙璋”沉重的過往,得以獲得片刻的休憩。
所以他也對唐淩天回以微笑,甚至還笑吟吟的故意喊了一聲大哥。
趙清渠眉頭刷的皺起,似乎從今早來到醫院開始,他的眉間就未舒展開過。
見唐淩天很是高興的應了下來,他頓住腳步,冷不丁開口:“既然我侄子喊你一聲大哥,你是否也要叫我一聲叔叔?”
“如果你侄子願意一直做我弟弟,我倒真的不介意喊你叔叔。”
唐淩天露出一口白牙,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笑:“清渠,你怎麼也變得像個小姑娘似的斤斤計較,小氣的男人是不會討女人喜歡的。”他緊接著又補上一句:“男人也不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