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大雨還在下,風也在四周吹舞著。
但是地上的少年卻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哭泣和悲傷,絕望與憤怒,這些感情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三笠感覺自己內心唯一的支柱已經轟然崩塌,仿佛整個世界都突然沉靜了下來,世間萬物和所有的煩惱好像都消失了。但殘酷的是隻有他的屍體還在自己眼前,時刻提醒著自己殘酷的現實有多麼令人畏懼。
“艾倫.....”
三笠滿臉呆泄的表情跪在艾倫身邊,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艾倫平靜的麵孔。
滴答。
一滴雨珠打在臉上,順著眼角邊沿緩緩滑落。就好像死去的人也在哭泣一樣。
濕漉漉的泥土跪在膝蓋下麵的感覺好奇怪,空氣中蔓延的血腥味也令人想要嘔吐。舉目四望,眼前滿是一片破敗的城鎮殘骸。那些僥幸逃脫一命的士兵們正拚命向遠處逃離,他們一邊高喊著怪物,一邊毫無骨氣的背對著戰場迅速逃離。
……不對!
「我在想些什麼?這個時候不是該管那些人的時候吧?對了,艾倫,艾倫怎麼樣了?為什麼他突然間就倒下了呢?為什麼突然就沉默的躺在地上不再起來了呢?」
「怎麼辦?」
三笠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輕輕觸碰著艾倫的屍體,用仿佛害怕驚醒熟睡中的人的語氣輕輕呼喚道:“呐,艾倫……快點起來啦,這樣睡覺會著涼的!”
「怎麼辦?怎麼辦?」
“呐?艾倫?聽到我說話了嘛?聽到了話就請你快點起來吧,真的真的會著涼的啦!我可不會每次都照顧你的啊笨蛋!”
「怎麼辦?不理我?怎麼辦?沒有心跳?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艾倫?艾倫?艾倫!醒來喲,醒來醒來!求求你了快點醒過來啊!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啊!怎麼啦你究竟!不是說好要驅逐所有巨人的嗎,不是答應過我要永遠活下去的嗎?!現在的你這副樣子算是什麼啊!!!快點醒過來啊艾倫——!!”
「不要!我不要!艾倫絕對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笠突然間抱住頭部發出一聲無比淒慘痛苦的叫聲,隨後一頭倒在了地上。
雙眼露出了完全茫然的神色,嘴角邊還流淌著口水。整個人的身軀都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仿佛完全失去了生機一般。
“好…好…痛苦…誰來……殺了我……!”
轟動一聲。
一隻巨型的腳掌落在三笠身後,化身巨人的阿尼冷眼俯視地麵。
“痛苦嗎?三笠。”
“…………”
“沒錯,體驗下我的痛苦和絕望吧。也隻有現在的你才有資格說完全了解我的感受和心情。雖然有些遲了,不過這樣一來你總該了解一些當我知道夏亞被你害死的時候的感受了吧?三笠.阿克曼……唯獨你,我絕對無法原諒。”
阿尼一邊說著一邊雙手緩緩舉起長槍,長槍的槍頭對準了早已經失去活下去念頭的三笠。冷酷,無情,並且複仇心切的阿尼已經被失去夏亞的念頭給折磨到瘋狂,此時此刻的她早已經拋棄了人性化身修羅。
“一切都是為了救贖,為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歸宿之地的複仇……!”
——轟隆隆!
天上雷聲轟鳴,白色的閃電將阿尼的麵孔照的慘白。
高舉過頭的長槍伴隨著轟鳴雷聲刺入大地!
那以刺破世界盡頭氣勢落下的槍頭下,蘊含著無盡的憎恨和解脫。
「永別了三笠。這兩年間,我曾近確實以為你會成為我和夏亞之外的第三個,能夠走進我內心世界的夥伴。」
「不過我也由此感覺到非常慶幸,幸好自始至終這兩年間我們都是彼此的對手和競爭者。雖然沒有過多的交集,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但是因為夏亞的存在才將我們倆人聯係在了一起。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三笠,如果不是你的話或許我就沒有辦法走到今天,如果沒有你和艾倫的例子的話,或許我早已經選擇了自殺……但是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更無法原諒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最寶貴的人的痛苦你,竟然親手毒害了夏亞……所以隻有你,我絕對無法寬恕!永別了三笠,帶著你的罪和我悔恨一起下地獄吧!」
槍頭以絕對的力量插入了地麵,引起了一大片的地表炸裂,凸起,甚至是整個地層都翻滾了起來。
紫色的雷光從槍頭下方四麵炸裂,連綿不絕直到數百米開外的城牆邊緣。
從槍下突然襲來的巨力令阿尼一個站立不穩,竟然直接被彈飛了出去。緊握長槍的手臂也被電弧給麻痹了一下順勢脫手而出。
「這……這個是?!」
阿尼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跟頭,然後後肢著地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抬起頭來的一瞬間,阿尼的眼瞳猛縮了一下。
爆炸激起的煙霧之中漸漸浮現出了道影子。影子對著前方的煙霧一揮手,頓時刮起了一陣不自然的大風將整個煙霧給吹散。
一道光影從煙塵中緩步走出,這個人穿戴著鮮明精致的盔甲,懷中摟抱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的三笠。而他的右手還緊緊攥著那碩大的槍頭,微微發力,槍頭應聲而碎!
那巨達數噸重的長槍竟然被來人輕輕一捏就化為碎末,這得是有多麼恐怖的力氣才能做到這一點啊!
“嗬嗬,不愧是被本體改造過的人類啊。阿尼,你的那股力量看來已經和他給予你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呢。”
老邁低沉的嘶啞聲,就如同摩擦的砂紙般刺耳鬧人。從煙塵中走出的頭頂王冠的老者,正是這個世界乃至整個人類集體的最終意誌,人類之王!
當然,現在的他還有一個別名,那就是被夏亞追殺了數個世界和數個平行世界的凶殘靈魂,殘魂!
雨還在下。
城鎮廢墟上站著的那個男人正對阿尼麵露微笑。那細細眯起的眼睛就好像在欣賞著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品一樣,一邊沉重的喘息著,一邊露出淫穢的目光。
被那種目光一直盯著,阿尼就感覺自己仿佛被蛇纏上了一樣,全身都不自在起來。自然而然的內心就會升起一股怒火。
“你在看什麼——!”壓低的嗓音下蘊含著無盡憤怒,那是一種被人用目光羞辱後無法掩蓋的羞恥心所產生的憎惡。
“什麼都沒看,隻是在欣賞你的身體罷了。”
“什麼?”
殘魂笑了笑,隻是他的笑容很邪氣令人不寒而栗。
隨手就像是扔掉一塊破布一樣將失去意識的三笠扔到一旁,直接掉進了水溝。殘魂順手從三笠的衣服裏掏出了一塊碎片,那是一塊銀色徽章的碎片。
“哼,不愧是德拉克.D.夏亞。狡猾的狐狸啊,竟然將解封的鑰匙分別藏在了兩個人身上,不過想來他也沒有想到你們竟然會自相殘殺導致碎片的氣息泄露吧……不過算了,反正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將碎片收入懷中然後騰出手來,他活動了下手腕麵帶邪意的向阿尼走去。
“多麼完美的生命體,不愧是經過那個男人改造後的成果。不論是敏捷,力量,還是神經反射以及肌肉強度都達到了人類極限。不僅如此,你認為你能夠以人類姿態變身為巨人的最大原因是什麼?”
殘魂粗糙的嗓音下隱藏著瘋狂和殘暴之意,瞪大的雙眼如同燈籠般閃爍著火光。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現在的巨人化是因為那個男人在你身上動了點手腳,所以你的能力被很大程度的限製了,同樣也更容易操控了許多。”
“什麼!”
阿尼無法理解殘魂的話,而殘魂本人也沒有任何詳細解釋的意思。搞得一頭霧水的阿尼隻能本能的察覺到,可能是夏亞趁自己熟睡的時候對自己做了一些什麼。
“哦?看你的表情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啊。這樣說來……你也肯定不知道哪個男人的底細和他身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吧?”
殘魂露出惡意滿滿的笑容盯著阿尼,還是用著輕佻的口吻揶揄挑逗阿尼,後者被刺激的挑了挑眉毛。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些什麼——?!告訴我!”
阿尼有些心浮氣躁,因為她感覺到殘魂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會這樣說。而且說起來夏亞確實曾近告訴過阿尼有一些事情無法對她開口,隻有等到將她帶離這個世界以後才能全盤托出。
而如今,這種糾纏在心頭的迷霧越來越濃鬱,讓阿尼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所以自然而然的下意識向知道真相的人索取答案,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哦?竟然敢用質問口氣的向王者狂吼……不錯的膽量那,母狗。”
殘魂劍拔弩張的獰笑道。
阿尼很有默契的抬起了右手,之前被殘魂輕而易舉破壞的長槍轉眼間就重生完畢。而且這次不論是從光澤還是質感上,仿佛都遠超第一個!
“如果你不回答的話,我就打到你開口……”
口氣之大讓殘魂連連大笑。捂著肚子非常誇張的蹲在地上笑著,他的這個行為令阿尼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在被蔑視著。
右手為弓,長槍為箭。
——嗖!
疾馳的白光如迅雷般穿越中央廣場,強大的風暴卷起了一股龍卷風。
但看似迅猛無比的進攻卻被殘魂輕輕一揮手,頓時長槍就像是被送入了異次元一樣突然間消失在進攻的軌道上。就連激起的風暴也消失的無隱無蹤。
阿尼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這一幕已經超越了她的理解範圍之外。從普通的物理攻擊直接上升到了神秘法的等級。
“哼,雖然還是一隻雛鳥,不過在力量上確實值得稱讚。不愧是被德拉克.D.夏亞那個男人看中的聖少女。”殘魂如此感慨著活動了下手腕。
殘魂有些像是頭疼,又像是感慨的繼續說道:“那家夥真是不論到那個世界裏總會走桃花運啊。不管是冷豔的,神聖的,魔性的,傲慢的,還是有著王族血統和背負著世界命運線的都是一樣。簡直就像是宿命因果一樣,無法避開的結局。”
殘魂看了一眼阿尼,發現對方正一臉驚奇的表情看著自己。
“誒?難道他沒和你說過麼?!”
殘魂突然間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喊道:“啊哈哈哈哈,沒說那也是理所當然的那!畢竟麵對任何一個女人知道自己喜歡的人身後還有四五個,不,乃至五六個女人的話肯定都會暴走的那!啊哈哈哈哈,德拉克.D.夏亞那個膽小鬼依舊對女人那麼沒轍啊!哈哈哈哈哈!”
阿尼有些陷入混亂了。
姑且不論殘魂那令人厭惡的笑聲,他口中所說的五六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不,話說回來難道當初夏亞所說的無法告訴自己的事情就是這個嘛?!
如果是真的話……
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話那麼……
嘎吱嘎吱,清脆無比的咬牙聲,阿尼磨蹭著自己的牙齒,滿臉漲紅的看向前方。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就親手宰了他!夏亞你這個混蛋!
——!?
阿尼突然抬起頭來。
不對不對,我不應該去懷疑夏亞的。這一定是對方為了吸引自己注意而說的謊話。沒錯,一定是謊言!而且就算是真的話,我也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了。事到如今隻有全身心的相信夏亞……唔,可惡好介意啊!
阿尼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呼入肺中讓頭腦清醒了不少。
“在殺了你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殘魂頗為讚許的看了一眼阿尼。哦?原本還以為隻是一介普通的少女,現在看來還是有少許價值的。作為普通的人類而言能夠如此短時間內就恢複冷靜,的確是一名合格的戰士而且年紀還如此年輕。
“怎麼了?什麼事情?”
阿尼舉起右手向胸前一劃,這次再度出現了一把武器,不過這回卻是一把精致短小的匕首,不是上回的長槍。
——打算接近戰嗎?殘魂想到。
“夏亞,是在你那裏沒錯吧!”
“恩,確實是在我這裏喲。”
“那麼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把夏亞還給我,這樣的話我就不殺你!”
殘魂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起來。
“不錯不錯,不愧是被德拉克.D.夏亞看中的女人。不管是精神還是口氣簡直和他一模一樣狂妄乃至傲慢。”
雖然在笑,但殘魂的眼睛裏卻滿是殺意。或許對於他而言殺意和愉悅的情緒是相等的也說不定。
“真是遺憾的發言,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不管是你還是那個男人都必須死在這裏。你的身上有我的宿主完成霸業的必要之物,所以麻煩你交出你的心髒吧。”
“哼……傲慢的話,隻需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吧?不過麵對你這種人類之中的王者,這次就由我來代替夏亞勉為其難的對人類最崇高的統治者狂妄一回吧。”
阿尼嘴角微微抖動著,手也有些微微顫抖。這並不是她想要如此,而是因為對方的殺氣隨著笑意正在逐漸增高。那種仿佛入骨一樣的殺意,令自己的身體開始生鏽腐蝕,意識也在逐漸降低。
簡直就好像是真正的德拉克.D.夏亞站在自己麵前一樣。顯然那個人有著和夏亞不相上下的能力和力量。
“——殺了你!”
伴隨著狂妄的宣言,身體與劍化為一心同體,駕起狂風趨向敵人首級。
連嚐試的必要都沒有,隻需要仔細觀看對方的表情即可。那不屑一顧,仿佛看著軟弱小蟲向大象發出咆哮的可悲姿態,就忍不住內心的悲痛。
“向……後看——!!”
殘魂向身後一指,阿尼狂傲的衝鋒立刻如受巨挫,一腳在前拚命阻止自己的滑行,另外還抬起頭來滿臉驚訝到不可言語的神情。
兩個人的視力都是經過特別強化的,而且阿尼的巨人姿態更是占據著身高上的優勢,不是有句古話這麼說過麼?“登高望遠”。
在城牆的附近,一道兩道宛如海市蜃樓般從煙雲中邁出的影像。一個,兩個,三個,乃至十個,影像逐漸增多並且聲音也越來越洪亮。
在阿尼驚愕的眼神中,佩戴者全副武裝的三大軍團,接近人類戰士總人數三分之二的軍團緩緩從城牆駛入城中,並且正逐漸向四周散布團團圍困。
大地在軍團的整齊腳步下發出悲鳴。
傳令官四處奔走相告,軍團以此按批開入各自的目標陣地。
一百人,兩百人,五百人,甚至是數千人的龐大隊伍將整個王都包圍成了一座水泄不通的鐵城!任何妄圖從這裏出去或者是進來的人,首先要麵對的就是人類最強兵團的違困堵截!
鋼鐵的大炮出現在四周的屋頂上,大約有兩百多座巨炮和數值不清的小炮被架設起來。
黝黑的炮口被人清洗的非常幹淨,正閃爍著死亡的陰影對準了阿尼。
最先到達的一線軍團是自由之翼,也就是三大軍團中的王牌軍調查兵團。畢竟是常年在外對巨人作戰的軍隊,實戰能力不是其他兩個軍隊可以比擬的。而這時馬爾文團長和利威爾也回歸了軍隊。
馬爾文團長負責戰場的指揮,利威爾兵長則繼續發揮自己的優勢,率領那批和夏亞同期的學員們加入了前線的白刃戰序列。
看著站在屋簷,煙囪,還有地麵上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讓,阿明,薩莎·布勞斯,赫裏斯塔·蘭斯,尤彌爾,康尼·斯普林格
滑稽那,原本的夥伴竟然在這一刻全部背叛了,而且還一臉絕對要殺了你的表情站在敵人那邊……真是諷刺啊,夏亞。
阿尼苦笑一聲。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那群人裏並沒有看到胡佛和萊納也算萬幸。畢竟自己首先背叛的就是那兩人啊。但也沒有什麼後悔的價值,原本自己就並不喜歡這份任務現在背叛了反而是種解脫。
“怎麼了?說不出話來了嗎?還是說在往昔的夥伴麵前以這種姿態和他們見麵而感覺到羞恥了嗎?沒事沒事的啦,反正你很快就會死了那。”
殘魂微笑的眼中充滿了殘忍和猙獰。無視了阿尼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孔,他已經不想再和對方說什麼了,滿心的想要徹底淩虐對方一番,看著她那張冷淡平靜的麵孔露出痛苦和掙紮的神色最後在絕望中哀嚎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