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與仲堪既相洽,而瘦菊、步蟾無不樂陪杖履者。四人先後至祠,幽賞未已,高談轉清。楊老以為在晉六載,無此雅會。徐司馬亦倜儻一流,楊老向之稱謝。詎知東方之語,半雜詼諧,逸少之情,為聯觴詠。次第就坐後,花光山色,都落灑卮,那得不令人心醉也。徐司馬先與楊老議婚事,於二十八日先受聘禮,楊老更要瘦菊為妁。瘦菊欣然相從,司馬夙以詩鍾名於時者,因欲借此以助觴政。楊老曰:”搜索枯腸,老夫耄矣,曷若司馬成誦在心,借書於手耶。“司馬固強而後可,爰以沈仲堪三字為鴻爪格,群鹹以曳白為慮。
步蟾矍然曰:”必得其一,聊以塞責耳。別有心期王處仲,不堪形陋沈攸之。“司馬曰:”捷哉。“瘦菊曰:”三咽堪憐陳仲子,四聲合訂沈休文。我與步蟾,正複相類。“楊老曰:”戴娛仲若堪砭耳,沈瘦休文久病腰。“司馬曰:”楊丈為己寫照而已,然亦工絕。“仲堪曰:”韻協仄平梁沈約,經儲伯仲漢周堪。“司馬乃撫掌曰:”渾脫瀏亮,可奪全席。“乃徐誦所作,則為:文薄齊梁堪吐沈,困摹翁仲合鎔劉。眾人皆讚曰,不愧老斫輪手。司馬曰:”詩鍾不難在巧難,在練不難在工難。“洗盞更酌,楊老複與司馬拇戰,拳同鉤弋,手善運斤。仲堪等繼之,而司馬漸不能支矣,景薄崦嵫,餘霞成綺,始相揖驅車而散。
楊老率仲堪等遨遊在外,珍娘對於洞房點綴品,無不躬自安排。內閫凡三楹,其右為寢所,紫羅兜幔,青綾障簾,箔垂珠樣之絲,壁砑銀光之紙,鍾鳴鏗韻,旋以螺紋,爐嫋煙痕,銜於猊吻。金鏘屈戌之聲,風來拂檻。玉嚲丫叉之色,月欲窺簾。拄間懸攝影一,畫中鏡裏,愛寵情郎,不啻璧合矣。橫置仇十洲石印直幅,左右裝淡紅箋。聯書曰:分韻應增家令瘦,承恩雅助侍兒嬌。此係瘦菊調仲堪者,中間則案列眉公,榻攤湘女,台擅百靈之小,椅分一字之斜,書帖畫屏,琳琅滿目。中貯太真醉酒圖,徐司馬借諷珍娘。其絢爛俱歸平澹,但於畫幅左角,題詩二絕曰:
花容含笑稱雲裳,親為君王晉一觴。記否沈香亭子畔,青蓮學士忒疏狂。
不須妒煞趙昭儀,鄉到溫柔祗自知。水佩風鬟自瀟灑,新酒釀熟不多時。
聯雲:
誰瘦誰肥,妃子可曾偕帝子;此離此合,吳興果不負嘉興。
石太守歎也。左為仲堪書室,猶空其中以待仲堪,而珍娘瘁甚。司馬夫人於二十七日視珍娘,且為珍娘拂床展被,以誌吉利。司馬固伉儷齊眉,兒孫繞膝者。珍娘移居房後,留其前以備合巹,喜歡新味,都是悲來。美滿前緣,請從今始,珍娘以楊老初至,於舊事未曾詳告,是晚因仲堪別宴,暖酒為楊老壽,備述武氏顛末,楊老曰:”禍為福倚,竟至於斯,仲堪奇才,一顧空群,識汝在牝牡驪黃之外,汝惟勉盡婦職可矣。汝父已老,不識與汝相見有幾。“小鬟知珍娘心事,久屬仲堪,勸楊老無庸過慮,花回波影,樹繞斜暉,而仲堪返,猶記趙秋舲詞曰:等得歸家淡,月剛上碧紗。親手遞杯茶,軟語呼名罵。他隻是眼昏花,腳尖兒亂路,問著些兒半響無回話,偏生要靠住儂身似柳斜。此境頗為相似。仲堪來辭楊老,珍娘令小鬟出扶仲堪,而自掖楊老歸書房。翊晨即為二十八日行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