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兒,去牽那位姊姊,一起進去吧。”荀緄知道愛妻看見什麼,輕輕一歎,催促著兒子。
荀彧乖巧聽話,對於自己迎娶的對象絲毫不在意美醜,傻裏傻氣的湊過去,把唐家小姐的手一牽,拉著她進家門。
荀彧隻是簡單的跟她一塊兒拜過堂,宴請賓客這等麻煩事,估計他也做不來。
用飽了飯,他便躺在荀夫人的懷裏睡熟了;荀夫人吩咐幾句,將兒子帶回房裏歇息,隻留下那唐家小姐與荀緄兩人在外應付著祝賀的賓客。
客人臉上帶笑,嘴上說著恭喜,但孩子的嘴巴老實,看見那唐家小姐生得不漂亮,難免帶著幾句揶揄嘲笑;兩人勉強陪笑著,恨不得幾杯黃湯下肚,直接將自己灌醉,省得丟臉、麻煩。
一頓飯吃到了接近申時,飽餐一頓,是也看夠了笑話的賓客們,這才滿足的離開荀家。
荀府的下人收拾著殘羹剩飯,各忙各的。荀緄帶著幾分醉意,看了那已過門的“媳婦”一眼,沒多說什麼,自顧自的離開了。
而荀夫人與荀彧打從筵席上離開後,便也沒回來這兒。
茉白覺得腦子疼得厲害,活像是給人用木棍狠狠敲過似的;方才在席上,她飯都還沒吃上幾口,就聽見婆婆說什麼需要敬酒什麼的,她跟著公公敬過一回,從不飲酒的她昏得厲害,胸腹暖熱,一陣翻攪後偏頭便嘔,將那些黃湯全都嘔了出來。
她的陪嫁ㄚ鬟呢?究竟在哪兒?她抬起眼來,卻遍尋不著;一旁下人來來去去,對她視而不見。她掏出帕子,胡亂抹了抹唇後,倚著欄杆,找了一處幹淨地方隨意坐下。
茉白頭倚靠在漆得通紅的柱子上喘息著,黑炭般的臉布滿細汗,而唇畔竟是微揚;帶著自嘲、無奈。
有誰還記得,她是以“唐家小姐”的名號嫁過來的?
說來,她本並不姓唐;她是個孤兒,究竟本姓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會與唐家牽上關係,純粹是因為“運氣好”;在她四歲那年,躺在洛陽街頭,眼看就快要餓死了,是唐衡看上了她,命人將她帶回唐府,這才讓她撿回小命。
她在唐府休養一陣子後,恢複了精神,也才知道她究竟來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給什麼人救了。
唐府的主子,可是當時朝中獨攬大權的中常侍唐衡;她想也沒想過,自己居然遇上這等大人物。
某回唐衡來探望她,她當時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連忙跪下拜見;別說正眼瞧,連看他的鞋子都不大敢。
唐衡隻是笑了笑,要她抬起臉麵,給他看看。
休養的那段日子裏,她吃得豐盛,每天都有幹淨衣裳穿,一張小臉看起來還算白淨;唐衡看了直笑著說不錯,便收了她做女兒。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唐衡的養女,也才有了一個名兒。
後來茉白才知道,原來唐衡是個宦官,不能生孩子,於是便收了許多長相端正白淨的男孩、女孩,做為自己的兒女。
她隻是其中一個。
而唐衡權傾一時,不僅外頭的人擠著唐家大門要來巴結奉承,唐衡的妻妾以及養子們,個個也是暗潮洶湧、針鋒相對的,誰也不讓誰,隻希望能得到唐衡的關愛,多分到一些好處。
她在府裏無依無靠,唐衡收養了她可說是完全一時興起,時日一長,他似乎也忘了她這個女兒。因此她在唐府裏雖是小姐身份,但做的事情,跟普通ㄚ鬟、婆子沒什麼分別,她一樣需要給那些姨太太們挑水、奉茶,吃力的搬著斧頭劈柴、生火,抹抹桌子、打掃內外等雜事,她一樣沒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