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腦中無用的思考,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帶上了一絲潮氣。
“也許,這是最好的分別方式吧……”
程方忽然笑了。
如同做仰臥起坐一樣,彎曲身體。在半空中舒展開來——
整個身體繃得筆直,將每一片肌肉用力的收縮在骨頭上,不留任何一點不必要的麵積。
噗通。
程方如同一枚錐子般紮進水麵。
能量指示器邊緣已經變紅,即使是最完美的入水姿勢,但在如此高度落下來,恐怕也是一個全身骨裂的下場。
幸好……上次在地下墓穴中得到的世界吊墜,發出湛藍色的光膜,如同一層光滑的魚皮一樣覆蓋了程方的體表。
下沉持續了一會,終於由如同箭矢飛行的速度減緩到了普通的下沉速度。
程方連忙撤去世界吊墜的能量供應,這種扭曲空間的力量,使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能量如流水般迅速的消耗幹淨。
“呼,哈……”
水裏偶爾有發光的藻類生物漂過。令整個黑暗的空間不是那麼沉寂。
不過即使如此,也很難看見水麵在哪裏。水壓伴隨著程方雙臂的劃動,衝擊著他的肺部。
不能呼氣……現在還不能……
拚命的滑動著雙手。用力的將一團一團的水壓在身下。
肺裏如同無數尖銳的鋼絲刷在摩擦著每一個肺泡。
視線開始模糊。時間從沒有停止流逝。
長時間的缺氧開始讓大腦模糊。在這漆黑又有著小小光明的海裏,程方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噩夢。
那是無邊無際的鹽粒組成的山。抬頭望去,接天通地。
盡管遠看那是純白色的碎粒,但在夢中的程方看來,背起其中的一粒,重量幾乎將他的身體壓垮。
也許是乳酸大量堆積的感覺……無力感,絕望感,渺小感,在那時的程方眼中,這是個無比可怕的噩夢。
但是,身體總是不由自主的動起來——
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程方——
去搬起它們。
那是你的使命。去搬起那座山……
當然,程方一次都沒有在夢中完成過那個目標。每次,都是渾身顫抖,汗流浹背的情況下被妹妹搖醒。
長大後,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兒時不斷重複的噩夢。
有時候程方想起那段童年時曖昧的記憶,總會想,是山已經被搬走了呢,還是自己失去搬山的勇氣了呢。
大概……是後者吧……
不行了……
“哈——————啊!”
清澈的破水聲。
清冽的夜間空氣如同刀子狀的小魚,爭先恐後的湧入程方的氣管。
雖然咽喉間充滿了血液的氣味,但是程方生下來第一次覺得——
能呼吸真是太好了。
劇烈的喘氣聲,在這片無光無影的海麵上,持續了很久。
“那麼,也快到了……看來也隻好自己遊過去了。”
“又是孤獨一人了呢……等著我,變兒。”用決然的目光盯了一下HUD右上角的能量表,程方伸展開雙臂,在夜的海劃出長長旅途的第一道浪花……
……
翌日晨。傭兵工會空艇。
“我說,隊長這段時間都在幹嘛?一直窩在艙室裏,也不出來。”
“誰知道呢……做好我們該做的就行了。莫名其妙消失掉的人還少麼。”滿臉胡茬的漢子拍了拍身邊弓手的肩膀,帶著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炸了眨眼。
短暫的交談過後,瞭望甲板上又回歸了沉默。羅成依舊用他銳利的小眼掃視著前方,不過眉間顯然有些鬱鬱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