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文集四十(2)(1 / 2)

生而眇者不識日,問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狀如銅槃”扣槃而得其聲,他日聞鍾,以為日也。或告之:“日之光如燭,捫燭而得其形,他日揣籥,以為日也。日之與鍾、籥亦遠矣,而眇者不知其異,以其未嚐見而求之人也。道之難見也甚於日,而人之未達也,無以異於眇。達者告之,雖有巧譬善道,亦無以過於槃與燭也。自槃而之鍾:自燭而之籥,轉而相之,豈有既乎!故世之言道者,或即其所見而名之,或莫之見而意之,皆求道之過也。然則道卒不可求歟?蘇子曰:道可致而不可求。何謂致?孫武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莫之求而自至,斯以為致也歟?南方多沒人,日與水居也,七歲而能涉,十歲而能浮,十五而能沒矣。夫沒者豈苟然哉,必將有得於水之道者。日與水居,則十五而得其道。生不識水,則雖壯,見舟而畏之。故北方之勇者,問於沒人,而求其所以沒,以其言試之河,未有不溺者也。故凡不學而務求道,皆北方之學沒者也。昔者以聲律取士,士雜學而不誌於道。今者以經術取士,士求道而不務學。渤海吳君彥律,有誌於學者也,方求舉於禮部,作《日喻》以告之。

罪言

吾聞肉食之憂,非藿食者所宜慮也;府居之謀,非巷居者所宜處也。分之所不及,義之所弗出也。義之所弗出,利之所不釋也。犯義者惑,維卒不自克,作《罪言》。

萬夫之望,萬夫所依,匪才尚之,而量包之。丘山之憾,一笑可散;芥蒂之仇,千河不收。嗚呼!寧我容汝,豈汝不可,神之聽之,終和而同乎?乘人之氣,決之易耳;解忮觸猜,是惟難哉。水激則旱,其傷淫夷,矢激則遠,行將安追。嗚呼!佐涉者湍,佐鬥者呼。柴不立其愚,乃可以須。愛心之偏,其辭溢妍;惡心之厚,其辭溢醜。惟仁人之言,愛惡兩捐,廣大恬愉,上通於天。嗚呼!善言未升,貧客瞰門,曷以壽我,公侯承之,天道好還,莫適後先。人事喜複,無常倚伏。前之所是,事定而偷;今之所是,後當焉如。嗚呼!禍不在先,亦不在天,還隱其心,有萬其全。疾惡過義,美惡易位,矯枉過直,美惡同則。如食宜饣區,饜則為度;如酌孔取,劇則荒舞。嗚呼!乃陰乃陽,神理所藏;一弛一張,人道之常。

問養生

餘問養生於吳子,得二言焉:曰和,曰安。何謂和?曰:子不見天地之為寒暑乎?寒暑之極,至於折膠流金,而物不以為病,其變者微也。寒暑之變,晝與日俱逝,夜與月並馳,俯仰之間,屢變而人不知者,微之至,和之極也。使此二極者,相尋而狎至,則人之死久矣。何謂安?曰:吾嚐自牢山浮海達於淮,遇大風焉,舟中之人,如附於桔槔,而與之上下,如蹈車輪而行,反逆眩亂不可止。而吾飲食起居如他日。吾非有異術也,惟莫與之爭,而聽其所為。故凡病我者,舉非物也。食中有蛆,人之見者必嘔也。其不見而食者,未嚐嘔也。請察其所從生。論八珍者必咽,言糞穢者必唾。二者未嚐與我接也,唾與咽何從生哉。果生於物乎?果生於我乎?知其生於我也,則雖與之接而不變,安之至也。安則物之感我者輕,和則我之應物者順。外輕內順,而生理備矣。吳子,古之靜者也。其觀於物也,審矣。是以私識其言,而時省觀焉。

續養生論

鄭子產曰:“火烈,人望而畏之;水弱,人狎而玩之。”翼奉論六情十二律,其論水火也,曰:“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貪狼。南方之情惡也,惡行廉貞。廉貞故為君子,貪狼故為小人。”予參二人之學,而為之說曰:火烈而水弱,烈生正,弱生邪,火為心,水為腎。故五髒之性,心正而腎邪。腎無不邪者,雖上智之腎亦邪;然上智常不淫者,心之官正而腎聽命也。心無不正者,雖下愚之心亦正;然下愚常淫者,心不官而腎為政也。知此,則知鉛汞龍虎之說矣。

何謂鉛?凡氣之謂鉛,或趨或蹶,或呼或吸,或執或擊。凡動者皆鉛也,肺實出納之。肺為金,為白虎,故曰鉛又曰虎。何謂汞?凡水之謂汞,唾涕濃血,精汗便利。凡濕者皆汞也,肝實宿藏之。肝為木,為青龍,故曰汞又曰龍。古之真人論內丹者曰:“五行顛倒術,龍從火裏出。五行不順行,虎向水中生。”世未有知其說者也。方五行之順行也,則龍出於水,虎出於火,皆死之道也。心不官而腎為政,聲色外誘,邪淫內發,壬癸之英,下流為人,或為腐壞。是汞龍之出於水者也。喜怒哀樂皆出於心者也。喜則攫拿隨之,怒則毆擊隨之,哀則擗踴隨之,樂則抃舞隨之。心動於內,而氣應於外,是鉛虎之出於火者也。汞龍之岔於水,鉛虎之出於火,有能出而複返者乎?故曰皆死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