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老樹謝幕,寧風天論(1 / 2)

“隻是想做人嗎?”

寧風搖頭,歎息。

劉府之外,眾皆默然,歎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老桑樹下玩耍的景象。

時值正午,陽光普照。

中天大日恣意地揮灑著光與熱,在太陽底下站得久了,就是常年幹活的老農,一樣會生出曬傷之感。

人猶如此,何況是施展過了太陰借形法的老桑樹?

草木有靈,生為陰神,在皓月的滋養庇護下,能行走夜幕,出入自如,一旦曝露在陽光下,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老桑樹的時間,不多了。

“嗤。嗤。”

異響聲聲,老桑樹周身冒出漆黑如墨的煙氣,又在陽光的灼燒下不住地消減,之前的呐喊聲猶在耳邊,他的身形朦朧得扭曲。

寧風、舒百靈,乃至在場的劉家莊人,每一個人看到這一幕都心中有數,要是再不回得劉老莊主體內,或是太陰借形在場其他人,老桑樹不需別人加上一指頭,自己就會湮滅。

既然逼其現身,寧風,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答案是:搖頭!

從老桑樹現身後說出那一番話開始,寧風就開始不斷地搖頭,臉上冰霜化去,心誌卻不為所動。

“老桑樹,你的渴望,我能理解,就好像凡人渴望成為修士,修士期盼摸到仙道一角一樣。”

“再比如,隻見賊吃肉,卻不見賊挨打;再相似,牆裏覺得外麵好,牆外認為牆內風景秀。”

“一般無二。”

寧風再搖頭,聲音轉為凝重,喝道:“再大的理由,偉大也好,動人也罷,寧風可以感同身受,還可以為你掬一把淚水,但若要為此殺人,害命,我隻有兩個字:不行!”

這番話寧風放聲而言,說得不快,字字千鈞,句句清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不少剛剛動了同情之心者,悚然而驚。

站在老桑樹的立場,捫心自問,易位而處,怕是在場幾乎沒有人能做到他那個地步,興許隻會更加的惡劣,更加的不堪。

可是,若是被太陰借形的不是劉老莊主,是他們呢?是在場其他任何一個人呢?

試問,那人是否還能同情得起來?

再偉大的夢想,再動人的情懷,再有說服力的理由,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一隻妖,殺了一個人!

“果然是這樣嗎?”

老桑樹苦笑,遍灑著金輝的太陽就仿佛一座無形大山,壓得他背愈發地佝僂,拄著拐杖,背彎得與地麵平行。

之前他的聲聲喝問,似乎宣泄了什麼,此刻的老桑樹頹喪中流露出一股淡然,就好像夕陽西下中歎黃昏的老者。

“老丈。”

寧風的聲音轉柔,語氣平和,“放下劉老莊主肉身,暫回桑樹本體棲身,寧風會稟明長輩,可是否有其他的辦法,解救於你。”

隻是幾句話的功夫,老桑樹身影幾乎變成了透明,眼看隨時可能如泡影般幻滅。

正因為如此,寧風話說到後來,不由得加快了語速,有一種迫切之感。

“來不及了。”

老桑樹在搖頭,同時很奇怪的,他竟然在笑,笑得慈祥:“我的本源枯竭,又施展過一次太陰借形,再曝曬於大日下,幾乎魂飛魄散。”

他拄著拐杖,艱難地挺直腰,用這個動作止住了寧風到口的勸告。

“老朽知道,神宮高人法力無邊,或有辦法,然而傷勢易治,道心無救。”

“老朽的道心裏,隻有萬丈紅塵氣,癡戀兒女繞膝,再修不了道。”

“再說……”

老桑樹依然在笑,笑得無比的滿足,仿佛是病榻許久許久的老人,在感應到時日無多時候,看著環繞左右兒孫時候的笑容。

“我渴望了一輩子的東西,我品嚐過了,果然……醉人……”

“病時有人探望,有人服侍,有人問候,有人擔憂……真好啊,這就是家,就是親人的味道嗎?”

“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品嚐一二,已是奢望。”

老桑樹動了,他的拐杖高高地舉起,重重地落下。

“砰。”

一聲悶響,大地震顫,不遠處的老桑樹本體轟然而動,如泥足巨人,就要拔足而起,踏遍六合八荒。

一團朦朦朧朧的陰氣,被生生震離了老桑樹本體。

“啊。”

陰氣團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驚叫,繼而“嗤”作響,似乎隨時可能在陽光下消融。

從劉老莊主體內離開後,老桑樹又重新擁有了法力,擁有控製住本體的妖力。

那團從桑樹本體中彈出去的陰氣自然就是——劉老莊主。

“傘!”

寧風飛速地大喊一聲,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老桑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