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你看。”
張凡,嗯,確切地說,是跳出了時間長河,高踞在元始橋上的張凡,他向著前方一挑頭,淡淡出聲。
他聲音平淡,聲調尋常,寧風卻能從中聽出濃濃的釋然與惆悵,遺憾與緬懷,複雜得超過世上一切鬼斧神工巧匠能達到的極致。
這便是人之一念,百轉千回萬象。
寧風聞言回過神來,方才發現在元始橋上張凡出現後,他心神全然為其吸引住,竟是完全忽略了周遭正在發生的事情。
就在兩人所站位置再往前一點,是一個在樓閣最深處的房間,裏麵一場激戰,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
老鼠的屍體堆得老高,堆得更多的是不斷湧入之陰魂鬼物。
這些陰魂鬼物哪怕在寧風凝望過去的這一刻,依然在洶湧而入,穿過他們兩人的身體,仿佛他們是不存在的幻象罷了。
寧風心中明悟,自元始橋上張凡出現的那一刹那開始,他們兩個便不存在於這個時間點上,於陰魂們而言不正是幻象嗎?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房中正在發生的一幕牢牢吸引住了。
一個中年男子指揮著成千上萬的老鼠,層層狙擊著陰魂們,那積山的屍骸,咆哮海浪般的陰魂嚎叫聲音,正是如此而來。
“是人,修的是妖法,修為差不多在築基期。”
寧風能判斷出來的就隻有這些了,連那個男子相貌、衣著,一概沒有印象。
實在是偌大房間當中,無論是陰魂鬼物、男子老鼠,盡數朦朦朧朧,仿佛是在冬天隔著嗬滿霧氣的玻璃在看向外麵一般。
寧風心中有數,這妥妥是旁邊這個偉大存在心念影響的。
他不是想朦朧這些,隻是他的心神集中在房中一個老者身上,其餘一切自然受其影響,不斷地朦朧、模糊。
寧風甚至懷疑,元始橋上張凡要是真身降臨下來,怕是他都不用抬一下手指,動什麼念頭,隻要他將心神集中到某個地方,餘者一切自然會被抹去的幹幹淨淨。
層麵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大到以寧風現在的眼界,都無法形容那到底是什麼樣的高度。
總之,好幾層樓那麼高是決計不夠形容其萬一的。
寧風索性便不去想這個,將目光落在場中唯一清晰的存在身上。
那是一個看上去有七八十歲模樣的老者,須發皆白,麵如黃土地上溝壑縱橫地布滿了皺眉,想來心情舒暢時候笑起來定然是慈祥得一塌糊塗。
這個時候的老者,一臉惶急,用早已放下多年的法術艱難地抗擊著陰魂,時不時就鮮血飛濺,染紅了須發。
“轟隆隆~轟隆隆……”
上一刻還正常的天象,在老者濺出第一滴血後,頓時怒雷滾滾,狂雷天降,打落下來轟塌屋舍無數。
天,都被怒雷撕破了無數的口子,露出更多雷霆醞釀即將洶湧而入的天外景象。
寧風不由得瞥了身旁一眼。
元始橋上張凡神情淡然依舊,目光深邃凝望,衣袂卻在無風自動,表現出他絕對不平靜的心情。
寧風暗歎一聲,心知那些怒雷不是雷神在怒,不是天在怒,而是身旁這位比天還高的存在一絲絲怒火外泄導致。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早先那個張凡一怒起來就到處放火,這位更狠,直接天都要塌下來。”
寧風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繼續觀望場中情況變化。
操控著老鼠的男子顯然抵抗不住了,他守禦範圍在不住地縮小,湧入房中的陰魂越來越多,鬼哭神嚎的聲音讓寧風這個局外人都有掩耳朵的衝動。
他更加找看不過來了,張凡的爺爺開始不斷地受傷,不知道多少次生死一線,須發、衣袍,盡成血染顏色。
“快點,快點,變化到底是什麼?”
寧風一路跟過來,結合之前元始橋上張凡給出的信息,自然知道這個老人不會死在這裏,隻是看現在這個情況,他身死當場是分分鍾的事情。
在時間長河這個節點的原本曆史上,張凡怕還在外圍,苦苦地戰鬥著,不可能插得上手。若是不然,亦不會稱之為遺憾,在其登上巔峰無數年後,猶自耿耿於懷。
力量這東西,從來是用時候,從來是遺憾鑄就時候,方才覺得弱,小,少!
寧風一邊在心裏麵對自己說, 無論如何,不要讓這種遺憾,發生在自家身上;另外一邊,整個人都不由得繃緊了,心知變化就在眼前。
突然——
一隻虎形陰魂撲出,正好撲在一眾召喚而來老鼠守衛圈子的空隙處,直接撲在了張凡爺爺的胸前。
“不好!”
張凡、寧風,以及場中那個召喚老鼠助戰的男子心都不由為之一緊。
寧風若不是知道曆史,怕是閉眼睛的衝動都有。
以張凡爺爺孱弱的修為,這一撲不是直接讓陰魂入體,便是胸腹中被撲出一個豁然大窟窿,結果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