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憶靈(下)(1 / 3)

“小念啊小念……”

寧風緩緩將手從小念的頭上收了回來,搖頭歎息。

“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他似乎是在問,實則隻有自己能答。

偌大曾經島上,何曾有除了寧風外第二個活人,即便是有,怕是也沒有他了解得詳細。

寧風眼中露出既是悲戚,又是憐憫,又有些感動之色,歎息出聲:“昔日曾聽師兄提到過一件異聞,說來跟小念你現在的情況應當是相差仿佛的。”

“你不是在愛聽大哥哥將外麵的故事嗎?我再講一次給你聽吧。”

寧風信手一招,一張堆著薄薄一層灰塵的椅子飛來,恰落在他身後,正應上他徐徐落座的動作。

他絲毫不顧忌座椅上灰塵,神態安然,仿佛如當初病臥時候,天天給小女孩兒講著一個個或親身經曆,或道聽途說的故事,總能換來聲聲驚歎。

寧風當時是抱著寵溺,抱著哄小女孩兒的心思隨意地講來,此刻一切恍如當日,那時候的小念,也是這麼聽著聽著,就是趴著睡著了。

“凡人間有一種職業,即被視作是賤業,又受到人敬畏,那便是劊子手了……”

寧風當時怎麼都不會想到,現在最後一次給小念講故事,竟然是在這麼一種情況下。

小念依然在麵前,她卻是再也聽不到了。

“劊子手吃的是砍頭飯,做的是殺人活兒,人們難免敬而遠之。”

“除卻白事,以及被除以死刑者的家屬,為了親人能死得更加痛快一些,不得不賄賂劊子手外,其他時候,人們恨不得離他們越遠越好,據說是因為殺人殺得多了,身上帶著煞氣。”

“隻是沒有人知道,真正有傳承的劊子手們,其實代代相傳著一種活人術!”

“以殺生而活人的活人術!”

寧風講著講著,忘記了身處何方,小念能不能聽得到等等,忘情地沉浸在故事當中娓娓道來……

故事裏,一個真正有著傳承,世代砍頭為生的劊子手,有一日收到上官命令,要行刑一人。

那日專殺貪官酷吏,劫富濟貧,有萬家生佛之稱。

他臨刑前,舉城悲痛,不知道多少人願其生,又有多少人千裏迢迢趕來隻為了送他一程。

萬家生佛姓陳,名貴生。

劊子手覺得此人身上有大功德,且的確是一個好人,便不忍心殺之。隻是這般重犯,殺之縱之的事情 ,又豈是一個區區劊子手能左右的?

至於劫法場這種事情,古往今來,除非是修士出手,否則又有何人能夠做到?

劊子手當然也不能!

在行刑前夜,決心救人求個心安的劊子手,提著一缸子酒和一籃子燒雞,到了死囚牢中去。

待得兩人一起酒足飯飽,劊子手對陳貴生說道:“陳兄,你可想活?”

是人誰想死?

螻蟻且偷生!

陳貴生緊緊地盯著劊子手的眼睛,求生的渴望幾乎在他眼睛裏燃燒了起來。

劊子手也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接著說道:“我能救你,隻要你明天按我說的做。”

緊接著,他就一五一十地將劊子手世傳的活人術說與陳貴生聽。

流程簡單無比,無非是在行刑的時候,讓陳貴生聽到他一聲大喊“跑”,就趕緊跑,埋頭往前跑,跑得越遠越好,跑得再也跑不動為止。

然後,就在力竭的地方,隱居下來,便沒有事情了。

千萬不能回頭。

這個所謂活人術聽起來荒謬無比,偏偏人在溺水時,再荒謬都會信上幾分,一根稻草也會抓住的。

次日,行刑時候,劊子手將一碗燒酒含入口中,再噴於大刀上,隨後在陳貴生耳邊就是一聲喊:

“跑!”

陳貴生求生之念燃燒,哪裏管得荒謬不荒謬,悶頭就往外衝。

他感覺自己運氣好極了,一路上竟然無人阻攔,也可能是追兵被攔住了,他竟然是一路衝出了法場,衝出了城市,衝出了平原,一直衝到最南邊一處珠崖處,隱居於采珠人家間。

後來,陳貴生改名桂生,娶采珠女為婦,什麼高來高去手段,什麼劫富濟貧理想,什麼萬家生佛名聲,盡成了過眼雲煙。

桂生深居簡出,一直不敢露麵,生怕事犯被重新綁上法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