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虛抬的手舉到最高處,手掌並沒有握緊,而是如同在虛握著什麼似,翻掌間,沉沉地蓋落了下來。
頓時,偌大天地間,有一個充斥著無盡威嚴的聲音在響起:
“鈞令:
四季輪轉,各有其時,各歸其位。”
這不是寧風的聲音,其中有無盡的無情,無盡的淡漠,又有說不出的情感,道不盡的情緒,是至高無上的天帝,對天地眾生的大情與大仁。
在虛空中,百裏黃泉之上的地方,一個虛像憑空浮現。
明黃玉璽凝實,其上出現了一隻從寬袍大袖中伸出來的手掌,抓著玉璽,向下蓋落。
玉璽之下,有金絲絹帛展開。
其上,一行行字跡,清晰浮現出來,正是此前聲音所言內容。
同一時間,萬丈劍氣,跨越萬裏之遙,以所向睥睨之勢,正轟在明黃玉璽上。
頓時,琉璃王座上,寧風周身一顫。
頓時,極東蒼穹間,令東來的無上劍魂扭曲了一下。
偌大天地,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一切靜止。
過後,有一陣斑斕之光,從萬丈劍氣與明黃玉璽碰撞處迸發了出來。
那是一個巨大的輪盤,其上四季分明,有春之勃勃生機,夏之熾烈狂熱,秋之蕭瑟肅殺,冬之滅絕與孕育……
其中,原本殘缺了秋之一環,卻在輪轉中,不住地有光影從萬丈劍氣中抽離出來,補足輪盤。
一個旋轉間,萬丈劍氣斬盡天地的淩厲,散去太半。
“四季輪盤,天地本源。”
寧風臉上露出微笑,不為人察覺地放鬆下來,重新倚靠回琉璃王座的靠背上。
“公子留仙所贈傳承,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是從更高的層麵,直接命令天地,果然神妙。”
他一個念頭沒有轉完呢,明黃玉璽的虛像在虛空中消散,萬丈劍氣破空而來,百裏之地,一掠而過。
依然是磅礴劍氣組成,威勢驚天動地,如此一劍,就是舉世第一的高峰,亦會為之兩段,縱然是亙古長存的大河,亦會為之斷流。
寧風卻是神色如常,按在扶手上的手虛抬一寸,再拍落下去。
霎時間,黃泉水奔湧,九曲黃河大陣升騰而起,恍若一隻鳥籠,捕捉劍氣之鳥。
黃泉之水,洗去靈性;混元金鬥,磨滅靈力。
寧風清楚地見得,自從進入九曲黃河大陣範圍內,萬丈劍氣就在不住地消磨,不住地縮小,仿佛是被放置在磨盤上,生生將劍氣磨損。
劍氣一往無前如故,百裏範圍平日裏一掠而過,此刻卻仿佛是拉著磨盤的驢子,明明在不住地行走著,卻不能前進一步。
“令東來,絕世劍神,厲害啊。”
寧風紋絲不動,讚歎出聲。
在他麵前,萬丈劍氣與九曲黃河大陣之間的消磨,已經走到了極致。
黃河水重新平靜了下來,混元金鬥虛像散開,劍氣最後的鋒芒,直奔他眉心而來。
寧風一邊感慨,一邊豎起兩根手指,在眉心處,一夾。
“崩!”
一聲崩解之聲響起。
在寧風兩指之間,一枚劍氣凝成的小劍模樣,在奮力掙紮著,想要脫出掌控;在寧折不彎著,即便是粉身碎骨地斷折,亦不願停下腳步。
於是,它真的斷折了。
在寧風指間,劍光崩解,劍氣潰散,散逸的劍氣不能傷大日元神籠罩下的零星半點。
結束了。
寧風自絕世劍神令東來發出驚世一劍後,第一次站了起來,遙遙與極東之地頂天立地的劍魂虛影平靜對視。
“一劍之力,凝一界秋之肅殺蕭瑟,跨越萬裏之地而來,我則以公子留仙之言出法隨,以混元金鬥組九曲黃河大陣應之。”
“即便如此,還是讓最後一縷劍氣,殺至我的麵前來。”
“絕世劍神令東來,絕世神劍,皆無愧‘絕世’之名。”
寧風心中,對這位絕世劍神,沒有半點輕忽之意。
“域外妖魔,果然不同凡響。”
極東之地,劍魂虛影在漸漸地散去,其聲卻忽有轟隆隆之意,恍若終於認真了起來。
“你值得本座千年以降,第一次走出白鹿洞天,親往一會。”
話音落下,人影與劍影齊散,整個天地,驀然靜了下來。
“頭痛啊。”
寧風真得拿手指在眉心處摁壓著,止著不存在的疼痛:“萬裏之遙,隔空相擊,尚且有如此威勢,真的近在咫尺,要厲害多少?”
“而且……”
他歎了口氣,很是鬱悶地落座了回琉璃王座,舉目望向百裏之外。
那裏,有一個人影閑庭信步般地出現,恰到好處地止於九曲黃河大陣之外。
“……麻煩還不僅僅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