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華如練。
十方穀,磐石山上,莫玄身上披著銀袍,斜靠在一株老樹下,如水月光透過頭頂枝葉縫隙,灑在他的身上。
此時,離當日劍神吳起、佛宗殺生羅漢、天一宗華天生等人從中天降臨紫竹天,已是三天過去。
明日,十方穀中將大擺十方擂,邀中天使者觀禮、見證,有十大世家少年上台比試演武,決出這次三個可以前往中天的名額歸屬。
前往中天,對現在的紫竹天中人來說算不了什麼,左右不過是五年罷了,等又何妨?
問題是,這次的三個名額是中天大宗門對十大世家千年困於紫竹天的報償,一入中天,任則宗門,核心弟子身份,這些獎勵加起來堪稱天上掉下來的機緣,勝過任何物質獎勵。
可惜,名額隻有三個,十方擂一戰,各大世家合力排擠莫家之勢再不可免。
莫家正好遇到年輕一代集體式微,又有莫玄異軍突起,獨領風騷,機緣誘惑下無論如何折衝樽俎,都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明日就是十方擂開始,莫玄此時斜靠了老樹下,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他沒有去想明日的擂台演武,左右不過是同齡人的比試,他何曾怕過?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中不散的,還是那三天前中天使者以諸般神通,轟開兩界屏障的威勢。
“神通啊!”
莫玄長歎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隻覺得當日莫七的感慨,不是沒有道理的。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如七爺爺一般……”
莫名地,他心中就是一寒,好像那種仰望的感覺,讓他心悸冰寒勝過寒風冷月。
“沙沙沙……沙沙沙……”
這是人行走在夜間,腳步摩擦落葉發出的聲音,循聲望去,莫玄便看到一襲白衣,數柄寶劍隨身的人影,漫步而來。
——劍神,吳起!
如斯打扮,亦隻有他一人。
吳起漸行漸近,好像始終都不曾發現莫玄的存在一般,隻顧著仰天望向那輪高懸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沉浸在某種獨特意境當中一般。
“莫玄,見過吳兄。”
莫玄直起身子,鄭重一禮。
他雖不如莫家有些人,大禮參拜,口稱“使者大人”,卻也不會失了禮數。
“是莫玄啊,明日就要比武了,你心中可有緊張?”
吳起笑了笑,一樣在那株老樹下站定,伸出手來掌心向下,在空中抹過。
“嘩啦啦……”
落葉好像被無形的風兒吹散開來,露出堅實的地麵。
莫玄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話,一是沒有什麼好回答了,年輕一代的所謂天才,何曾放在他的眼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睛就隻是盯著那些前輩、長老一流。
“刷刷刷刷……”
枯葉散盡,地麵曝露出來,吳起背後背負著的寶劍如有生命一般飛起,一柄柄從空中倒插而下入地,排成整齊的一排。
“九柄劍。”莫玄掃了一眼,心中疑惑:“他這是要做什麼?”
吳起也不管地上幹淨與否,就這麼灑然隨意地席地而坐,伸手在九把寶劍上一一抹過,眼神都顯得柔軟了起來。
“這是一個愛劍之人。”
見得這一幕,莫玄就知道這些寶劍對劍神吳起來說,不僅僅是凶器這麼簡單。類似的眼神,他見過太多了,如那愛畫者、愛古玩者、愛攝影者……乃至於愛女人者,看到心愛珍藏時,太半便是如此模樣。
“莫兄弟。”
正當莫玄在心中評論吳起的時候,對方冷不丁地忽然開口:“聽說你過去的一年,出外行走,尋那仁人義士,忠臣孝子,從中汲取感動,融入你的刀法中。”
“此事確否?”
“他怎麼會問這個?”莫玄疑惑,還是坦然答道:“確有此事。”
“哦,那為何不見你帶刀?”
吳起似乎有點好奇,回過頭來看了莫玄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將手掌放到了九劍其中之一的劍柄上,攥緊。
還不等莫玄回答,他一邊一寸寸地拔起寶劍,一邊接著說道:“可是存刀意,留感動,心中有刀,手上無刀?”
“哐……!”
龍吟般的聲音,莫玄眼前一花,仿佛沉睡了一整個夜晚的紅日忽然蹦出了地平線,閃花了他的眼睛一般。
那白光,那龍吟,正是出自把吳起從劍鞘中拔出的寶劍。
定了定神,莫玄在打量這柄出鞘寶劍的同時,隨口答道:“吳兄所言極是,不知道為何有此問?”
不再佩刀,一時青龍偃月刀已碎,而是其中刀魂刀意,已盡數融入了關聖帝君神像當中,在不在手,並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