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這一生,隻有用雙腳。
走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路長啊!
可是想這一生,隻要用心。
想這麼一瞬,最多,用一個晚上。
你的心回頭一瞧——嘩,仿佛有一匹大布在你身後舒展開來。那上麵,就清清楚楚地印著,你一路走來的腳印。
其實你一生的每個階段,都曾有過結伴而行的人。可是這匹大布上,隻有你一個人的腳印——人生的真諦,就是孤獨。那些與你就伴的,不過是些幻影。
真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肯始終陪伴你、肯跟你一起走到底呢?為什麼你愛的人,都一個個離開了你(還將繼續的離開你),而愛你的人,你又始終不許他靠前呢?
幻影和謊言,要想揭穿都很容易。當時間和事件的積累到一定程度,你有定力和能力總結的時候。
但是揭穿了它,就如同一個完整的雞蛋,被你無情地敲碎,那黃白之物頓時痛哭留涕地淌了一地。你將無法再收拾起一個飽滿、誘人的形象。
今天晚上看到網絡裏一則消息,北京一年輕白領薑岩,因其丈夫王菲另有新歡,而跳樓自殺了。
對於薑岩來說,這個完整的雞蛋就由那個“小三”(還是第一次知道網絡裏這樣稱呼“第三者”),一指捅破了。無法收拾的破碎山河在她眼裏竟比二十四層樓外的黑夜還要恐怖。
我沒領教過“小三”的厲害,我的蛋殼則是由我自己小心地一點點剝下來的。有時我會覺得自己活得已經太久了。除了剝這個蛋殼,竟找不出別的有趣的遊戲。
世界上的孤獨,是有很多種的。而不同的人,對孤獨的感受能力也不同。
那些活得很熱鬧的人,未必心裏不孤獨。也許竟是因為怕孤獨,才去拚命的追那熱鬧。因孤獨而跳樓的薑岩,未必知道王菲的孤獨。也許竟是因為怕孤獨,他才義無反顧地去找“小三”。
薑岩是一個糊塗的女孩子。
她要是想清了所有的人都是孤獨的,那她也許就不會選擇在二十四樓縱身一跳。如果她知道自己所愛的人是孤獨的,她也許會找到另一種平衡情緒的方法。他未見其跟你結了婚,就一生一世非得隻愛你一個人,而你未見其除了跟他愛,就想不出任何別的事情去度過這一生。
他隻是你的幻影,你也隻是他的幻影。
失去了一個影子,有什麼可悲哀的呢?其實不管誰,都不可能跟你一起留下實實在在的腳印。
薑岩願走,就讓她走吧。她選擇的是結束孤獨。王菲願找“小三”,就讓他找吧。“小三”依然是王菲的一個幻影,最後留給他的,可能是個更深刻的孤獨。
結束了,這個短暫的孤獨就劃上了一個句號。繼續,這個漫長的孤獨就與各色幻影以逗號、頓號、冒號、括號……等形式,不停地交叉、分割、延伸。
隻是,終究也有結束的那一天。在那個漫長的終點,在將要畫下句號的時候,你的心偶一回顧,嘩——一匹大布在你身後鋪展開來,你看到的,依然隻是你自己一路走來的、孤獨的腳印。
人們追求愛情、追求事業、追求成功,都是出於對那個無所不在的孤獨的本能的害怕。親密愛人、溫馨家庭、忙碌工作、出人頭地、會場、粉絲、聚光燈……這些,都是幻影,由這些幻影組成的那個飽滿的雞蛋,依然經不起任何指頭的一捅。
——依然流淌一地,依然幻影成空。
不知該如何結束這篇人生感言。深夜的思索總是這般沉重和絕望,而人,白天總是跟各色幻影攪在一起,完善著自己的雞蛋。隻有在無所聊賴的深夜裏,才肯深入地思索。
深夜,確實是剝蛋殼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