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定更深的秋夜,燈下讀史,不覺沉迷。既倦而拋書,又想起前向一個朋友發來的《警示錄》。第一次拜讀時即有商榷之欲,此時明月在天,萬籟俱寂,正是作文好時機。遂把睡意揮手攆走,翻身撰筆成文。
先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道者,天地萬物運動變化之規律、法則也。君子欲食欲色,愛財無可厚非,但是必須按法取之,這樣理解原無不妥。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道無常道,法無常法。朝代更迭,人類進化,道德變幻,觀念逆轉,古人今人雖都是炎黃一脈,但是變來變去,內變於壤而外及於皮,已是裏裏外外沒有什麼可比性了。循古人之道,斷難成今人之事。商品大潮中律動著的物欲誘惑,已使得天下之人趨之若騖,若一味的溫良恭儉讓,又何由脫穎而出?有道是“弄潮兒向潮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如今的窮書生亦敢赤手搏白虎了。為民則盜鉤,為官則竊國,普天之下,滔滔皆是,文中舉的三個貪官,不過是偶然失手的萬分之一罷了。
“規律”者,共性也,普遍性也,可見“道”即此,此方“道”。即如我等,徒具尖牙利口,實無爭奪之心,更無厚顏喪德之事,以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比之殊不為過也,而未見慕蓮如慕牡丹者也。由此看來,彼貪官汙吏正悟“道”之輩,當為“君子”,我等食古不化,乃為愚人了。
又,文中所言巧取豪奪之弊,無非心神不安,夜夜沒有好夢(非內疚也,乃內虛也),此神經衰弱之苦狀,比之於母老而無錢為孝,病篤而無錢為醫,學齡到而無錢為學,青春過而無錢為娶……若何?無錢之弊猛於豪奪之弊,作者何不悟耶?貪官失眠可借鎮靜類藥物助之,而後四種人聽颯颯秋風,觀疏星冷月,殘羹涼而被衿寒,寧能夜夜安枕乎?
權,古往今來更是男人爭鬥的核心。正因人生苦短,更欲在這短時期內淋漓盡致的展現自己。對權力的爭奪往往已超出物欲的範圍。人心何曾足?人心何能足?不要想望官場裏的男人都有陶淵明那樣“不為五鬥米折腰”的男兒氣概。現在的官場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盡是些膝下無黃金,腦後有反骨之輩,古有蒸子獻君、為王食糞的奇事,吾觀今事,大致類同。隻是隨著時代的變遷,此類舉動都披些藝術的外衣,猛看之下沒有那麼嚇人罷了。
能為非常之事,方為非常之人。你今蒸子獻君,他日食人之子;你今為王嚐糞,他日人嚐你糞。總之天道好還,報應不爽。隻要不滿足,肯努力,總會有進步,得回報。即如此次奧運會新科狀元劉翔賽後暢談比賽心得,自承初練110米跨欄時根本沒有奢望過能跑進13秒50之內,後來突破了,又覺得怎麼也不可能跑進13秒之內。結果,此次奧運會跑出了12秒91的奧運記錄。劉翔和貪官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劉翔求快而貪官求升,心情有何不同?都是希望在不同領域得到人生的突破而已。所以鑽營也罷,卑鄙也好,總之都是些手段,無可指責。
至於說到“色”字,更加無可厚非。王懷忠們手裏有權,腰裏有錢,頭上有環(非避孕環,乃官位的光環之簡稱),雖欲清白過世,當今之世豈可得乎?即便他不求索美女,美女豈肯放得他過?嗬嗬。就連普通百姓,隻要家有隔宿之糧,腳有立錐之地,又有什麼男人肯於安份?這是男人的天性,跟官不官的關係不大。隻是當官的機會特別多些罷了。再者說,要是天下男人都成了柳下惠,那天下女人豈不大呼失望?!劉曉慶說過一句話讓我很佩服:“離了男人,我們可怎麼活?!”我想她指的男人不是指一夫一妻那種關係裏的那個男人,最多是兼容那種罷了。至於文中說到什麼“色字頭上一把刀”,哈,這句破話跟劉阿姨的豪言一比境界之高下立分。古往今來死了多少人了,有幾個是死於色上?名著裏的典型描寫隻見過一個西門慶。其實“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色刀不砍,男人照死。不是連童身修行的高僧都化成舍利子了嗎?橫豎是個死,還不如“寧教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哈哈。
朋友的《警示錄》結尾處寫得酣暢飽滿,很是漂亮,比前幾部分說理都充分,實有獨到之處。隻是文中有些立意太假,故不敢苟同。他是要為這個社會抹粉的,而我是要用手裏的刀劃得它出血的。至於到底是不是我揭出的這個“相”更接近於它的“真”,那就隻有聽憑諸位看官“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