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延正在為賺錢的事躊躇,不知道唐安民和孫秀兩個也正為他和徐澤憂心呢。
一開始唐安民也不知道孫家村小學校已經有兩個小商品店了,直到孫秀忽然提醒了一句,他才想起來幾年前孫家村小學校側門那裏新蓋了一個小店,租給了別人。
孫秀手裏掰著蒜,皺眉道:“要不我跟我哥說說,把那個小店收回來,咱們盤下來,這樣行不行?”
唐安民瞪了瞪眼,“你這一回家,怎麼腦子都跟不上轉了。那人家把店租下來,肯定是付了租金的。咱們能隨便叫人家把地兒騰出來?那人家能願意嗎?就算人家願意,立國也難做啊。就算立國也不計較這事兒,你想過時延他會答應嗎?”
孫秀被噎得抿著嘴不說話,好半天突然把蒜往筐子裏一扔,站了起來,大聲道,“唐安民,你真行!要沒有時延小澤他們,你現在還擱屋裏抓虱子呢,現在他倆個小孩子無依無靠地要我們幫個忙,你就這麼推來推去的,你還是男人嘛你啊!你擱縣委都敢掀桌子,這麼點小事兒你就慫了你!”
唐安民瞅著她雙手叉腰,臉憋得通紅,眼睛瞪得溜圓,木木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放聲大笑。
“哈哈哈……”
一聽他笑,孫秀臉又紅了幾分,上前下死勁兒擰了一把唐安民的胳膊。
唐安民一邊“哎喲哎喲”地叫,一邊還是笑個不停。
“我叫你笑!我叫你笑!”孫秀一邊擰著一邊咬牙切齒,唐安民左縮一下手臂,又彎一下腰,偶爾還要跳個腳,躲來躲去,跟個孩子似的。
孫秀終於出了氣,看他那副上竄下跳的樣子,也終於忍不住笑彎了腰。
“哎喲,孩子他娘,你可輕點吧,咱都老腰老腿的了,禁不住這麼折騰,啊。”唐安民捂住腰,氣喘細細地在木墩子上重新坐下來,又招呼孫秀,“坐坐坐,你這年紀越大,脾氣越急,聽我說完成不成?”
“瞎咧巴什麼呢。”孫秀斜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裏自然地又拿起蒜頭,“快說吧,說不滿意等小澤回來了,我和他一起擰。”
唐安民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來,但眼中卻還殘留著一絲罕見的柔情,“時延這孩子,倔,不是會任由我們安排的人。他要是有一點那種意思,我們就資助他上學了。可是他從來沒指望過我們。”
孫秀歎了口氣,“你家三個女兒哪個不倔?”
唐安民沉默了一會兒,捏了一根稻草在手裏,“終究是女孩,再倔也不該走那麼遠。”
孫秀悶聲道:“你這是還怪她們呢?她們再怎麼錯,都是你給養出來的性子,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娃兒!”
氣氛一時沉了下來,兩個人都默默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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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伯,孫大娘,你們這是……”時延一進廚房門,就覺得屋裏感覺不對。
“時延回來了。”孫秀站起身來,笑著招呼。
唐安民也衝時延點了點頭。
時延微訝。因為上一世對徐澤的情緒從未認真探究過,所以他總是把徐澤最後的死歸咎在自己的忽視和粗疏上。所以,這一世他常常會細細地觀察一個人的神情變化,耐心地琢磨他的心理和情緒。
比如徐澤的那種藏得很深的不安,如果他還是前世的他,是絕不可能發現的。
也因此,他覺得唐安民隨著他和小澤到來而激發出來的那種愉悅的情緒淡了很多。就好像,一隻蝸牛偶爾被引得探出了一次身子,現在又在慢慢地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