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來得好急,今夜連一點星光都沒有。”府衙後院的書房中,焦夫人伸手合攏閉緊窗戶,回過身溫婉地笑著對書桌前的徐縣令說道。這是一個溫柔似水的成熟婦人,完全無法想到焦三與她之間會是親生姐弟的關係。
徐子聰將下屬連夜送到的信件重新裝好,扭過頭對焦夫人柔聲說:“夫人,夜已深,你怎麼又起身了?”
焦夫人走近徐子聰身邊,替他按摩僵硬酸痛的肩膀:“老爺,你別太勞累了,早點歇息吧。”徐縣令輕輕拍拍她的手,笑著說:“我還得出門,去道觀一趟。”
焦夫人驚訝道:“現在?可已經快四更天了……”
“夫人快回屋歇息吧。”
“現在外麵寒氣重,老爺需要添衣裳嗎?”
徐縣令笑著搖搖頭,快步跨出書房,拿起放在門外的油紙傘,匆匆融入夜色當中……
……
濃重的夜色裏,籠罩在陰影當中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偏僻的小道步出,擋住了在雨夜獨行的徐子聰。
他並未蒙麵,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眼睛明亮。一身簡單的黑衣,手中的長劍泛著寒光,氣定神閑地攔住徐子聰的去路,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徐子聰站在傘下,默然無語,稍後開口道:“剛接到線報,整一劍南道的官吏不是失蹤就是被刺殺……我還隻道我一七品小官不會惹人注意。沒想到我前腳剛出門,屠刀後腳就跟到了。”
“賢夫婦伉儷情深,我實在不忍叨擾。便打算在外等一夜,沒想到大人這麼晚還要外出,也怨不得我了。”黑衣少年微笑地開口,長劍微微抬起。
徐子聰麵無表情,繼而開口:“你們膽大包天,胃口也很大,難道要禍亂整個劍南道嗎?”
“大人不必誆我,我不過一小小卒子而已。”
“你這小小卒子,很不凡呐……來殺我一個破落縣令屈才了。”
“大人說笑了,能見識昔日的兵部尚書,小子是十分惶恐的。”
徐子聰與黑衣少年遙遙立於雨夜,言語交鋒,寂靜的街道上氣氛越發凝滯,殺氣漸濃。
良久,徐子聰長長歎氣一聲:“最後……可否告訴我,你的身份?”
“現在不過是天道盟的一名馬前卒罷了。”黑衣少年眼睛一亮,猛地大步前衝,陡然出劍。劍身似一道閃電刺向徐子聰,四周的空氣隱隱扭曲,長劍發出尖厲的顫鳴,一股特殊的偉力從冥冥的虛空中降下,挾帶可怖的威勢。
殺機與劍氣仿佛從四麵八方向徐子聰壓迫而來,他左手持傘,站在原地仿若海浪中屹立不動的礁石。忽地四周寂靜下來,萬物寂聲,連落雨也停滯在半空定格不動。
一點柔和的光亮閃爍著慢慢從徐子聰右手食指升起,在墨一樣的黑夜像星辰一樣醒目!
“點星。”
叮!
指尖與劍尖相抵,下一秒,長劍斷落……
“挺好的孩子……”徐子聰跨過斷劍與少年,繼續趕往道觀。
這一切,是誰的錯?
所謂的“天道盟”終於開始動作了。
……
小丫頭很會照顧人。天蒙蒙亮,已經早早地燒開了熱水。她知道,左洛醒來喜歡敷熱毛巾擦臉。端著臉盆穿過走廊,前往左洛臥室,路過前廳時卻發現左洛已經起來,正和縣令老爺坐在一起說話。
左洛也看見了寒惜,微笑著對她招招手。小丫頭把臉盆放在一旁,乖巧地走了過來。左洛笑著問道:“寒惜,我要出一趟遠門。你是願意和我一起去?還是留在這讓徐縣令照看你?”徐縣令在一旁開口:“還是留下來,到我妻子那裏做個伴吧。你這次是去……帶著小丫頭怎麼照看地過來?”寒惜隻是拚命搖頭,明亮的大眼睛裏滿是急切,抓著左洛的袖子不願放開。她根本不想與左洛分開,她很眷戀左洛身上溫暖的氣息,再說道士和侍者本來就該在一起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她和左洛是命運的共同體,無法分割。
左洛哈哈一笑,對徐縣令說:“沒關係。小丫頭願意跟就跟來,她很能幹的。”寒惜在一旁可憐兮兮地眨巴著大眼睛,不停點頭。
徐縣令無奈搖頭。
“小丫頭,快去整理一下行李。我們馬上就得出發。”寒惜點點小腦袋,放開左洛的袖子,往外走幾步,又回過身指指不遠處放著的臉盆,示意左洛不要忘記洗臉,熱水會冷掉。
左洛哭笑不得,對一旁的徐縣令解釋:“看來小丫頭對我自理能力很不放心,我平時是懶散了些……不過我絕對是擦過臉才來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