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誌者事竟成(1 / 3)

“太陽”號,再見了!諾曼、聖地亞哥和喬治在兩枝槳上升起了一小片帆,暴風雨摧殘後的草船獨自進行最後的西航。紙莎草捆在八周的時間內帶著我們航行了三千英裏。插入圖片左起為:尤利,聖地亞哥,卡洛,本書作者和猴子,諾曼,阿布杜拉,喬治和鴨子。“太陽”號,感謝你!你證明了即使是沒有航海經驗的人,也能靠紙莎草船航行千萬裏。你證明了來自東南西北各方的人能為了共同的目標在一起生活、工作,哪怕是在狹窄的空間裏。由的的喀喀湖的印第安人所建造的“太陽二號”,設計完美,在橫渡大西洋的過程中,連一根紙莎草都沒有丟失或損壞。來自摩洛哥的瑪達尼收集了大西洋上漂浮的油塊的樣本。“太陽二號”航行中的大部分拍攝工作由來自日本的小原啟負責的喀喀湖上的小島。艾馬拉印第安人以為這艘草船能直接駛抵的的喀喀湖,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上世紀30年代前後使用的一種裝有氫氣的橢圓形飛船。“太陽二號”勝利完成了橫渡大西洋的遠征,從摩洛哥的薩菲港到西印度群島的巴巴多斯,曆時五十七天。

一陣莫名的憂慮和不安襲來,我從睡夢中驚醒,一把抓住床上的褥子。四周都在搖晃、起伏。船底,海水奔流不息。這分明是在夜晚。我是在做夢嗎?難道“太陽”號的航行沒有結束?船尾被淹,桅杆被砍,難道這隻是一場噩夢?要不然,我這是在夢魘中覺得自己還沒有離開那岌岌可危的草船?有那麼一會兒,我真的糊塗了,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太陽”號的航行其實已經結束了。我自己也起過誓,再也不幹這種事情了。可我現在還是在船上,四周的景物依然,柳條艙、低低的寬艙門,艙外刮著海風,洶湧的海浪在夜空中躍起,在月光下現出黑白相間的條紋。前麵,埃及大帆依然矗立,在雙腳桅杆上繃得緊緊的,可這桅杆是我們親手砍倒的呀;後麵,草船細長的尾巴打著優雅的弧線,在我們麵前高高翹起,可我們卻曾親眼見它沒入布滿白沫的海水中。我累得半死,兩個胳膊都痛得要命。我剛坐起來,諾曼就爬了進來,用手電筒先照了我一下,然後又照了照我身旁那個從睡袋裏伸出的長著紅胡子、滿頭亂發的腦袋。

“托爾,卡洛,換班啦,輪到你倆了。”

我拿起自己的手電筒,朝四周照了照。其他人都躺在那裏,跟以前一樣擠得滿滿當當,事實上,比以前還要擁擠。因而,當諾曼跑到對麵的角落,想找塊地方躺下睡覺時,這些人全都翻了個身:卡洛、聖地亞哥、尤利、喬治。可是,擠在他們中間的那個腦袋卻有些陌生,有著亞洲人的臉形和一頭直溜溜的黑發。那是啟,日本人小原啟。咦,他怎麼跑到“太陽”號上來了?我躺下身去拽褲子,因為船艙太矮,根本沒法直起身來,連坐起來都很困難。這個船艙比“太陽一號”還要低。我現在明白過來了。這是“太陽二號”。我又從頭再來了。我們再次從非洲出發,現在還沒經過朱比海角呢。在外麵黑漆漆的船橋上等人接班的也不再是阿布杜拉了,而是另一個非洲人,一個皮膚黝黑的純正的柏柏爾人,全名叫瑪達尼?艾特?奧哈尼,我至今對他還不太熟悉。

“卡洛,快起來,你剛才占了我半個褥子,現在又壓住我的襯衣袖子啦。”

船橋上冷極了,不過倒還平靜。瑪達尼扯下他的柏柏爾頭巾,告訴我如何操舵才能最大限度地避開陸地,又不至於讓向岸風將巨帆擰成麻花。卡洛接管了望的任務,提防陸上和來往船隻的燈光。我們覺得四麵八方都潛藏著危機,直到再次遠離撒哈拉海岸沿線危險的暗礁,躲開來自環非洲航運線上繁忙的船隻,才算有些放下心來。

可是,這一切以前我都經曆過了,現在不過是冒險再重複一次而已。上次我們順利經過了朱比海角,沒有遭遇船毀人亡的厄運。如今,我們又來到此地,再次駛入吹向海岸的勁風之中,弄不好就會前功盡棄。這次我們為什麼不從朱比海角以南的地點啟航呢?這樣起碼可以減少些危險啊。為什麼又造了一艘“太陽”號?為什麼我又要把這本厚厚的航海日記從第一頁寫起?我能回答嗎?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成功,”卡洛坐在艙頂喃喃地說道,“到巴巴多斯的最後幾英裏航程,我們非完成不可。”

是他和其他同伴說服我從頭再來的嗎?因為我們少航行了幾英裏就沒有說服力了?還是好奇心在作怪?抑或是想弄個明白:我們曾試著按照數千年前的古墓畫來建造和駕馭草船,雖然失敗了,但有了這種實際經驗,我們再造一艘更好的草船,是否就能橫越大西洋了呢?也許,兩種原因都起了作用。不可思議的是,從“太陽一號”著陸到“太陽二號”下水,中間隻隔了十個月時間,卷土重來的想法就逐漸形成。這期間我見到了更多的草船,就是從地中海內陸直到大西洋,在古代文明迄今仍有殘存的地方。

意大利撒丁島西南沿海的奧裏斯塔諾沼澤中,有一個很大的鹽水湖,我和卡洛?莫裏跟隨當地的漁民,登上他們祖傳的叫做“法索尼”的草船,用三個叉頭的魚叉去捕魚。幾座古塔坐落在周圍的群山之中,景色十分動人。好一派昔日風光!考古學家認為,其中最古老的古塔遺跡大約建於公元前3000年,其建造靈感源於地中海的內陸盆地。可是在撒丁島上,這種建築風格卻延續了好多年。當地的漁民將我們帶進一座保存得最為完好的圓錐形石塔,巨石壁上雖然長滿青苔,但在曆經了幾千年的戰爭和地震後依然完整如初。我們摸索著鑽進這座巨石建築狹窄的入口處,打開手電一照,我立刻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有些眼熟。我以前就見過這種又高又窄的甬道,整體呈螺旋狀,一圈比一圈小。巨大的石壁向內傾斜,似乎朝我們壓將過來,在我們頭頂上攏成一個高高的尖頂。和我以前看到過的一樣,這裏也有一個很矮的走廊,同那盤旋而上的梯道相交。再往裏走,就是一個很窄的甬道,從這裏沿著旋梯拾級而上,就能穿過石壁的中心,到達塔頂的望點。

如此的神奇!這座古塔的結構非同一般,可是,瑪雅人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在尤卡坦半島上建造的天文觀測台─著名的契晨─伊特薩“旋梯”,其構造卻是和它一模一樣。這座天文觀測塔旁邊的瑪雅金字塔內,就保存著金發水手在海灘上同黑人搏鬥的壁畫。難道這二者之間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嗎?那麼,師從古奧爾梅克人的瑪雅建築工匠們是否也建造了類似撒丁島古塔的典禮觀望塔呢?

站在這座觀望塔的望點上,我眼前的景象,幾千年前的撒丁建築師們也一定見過:遠處的拍岸浪正把雪白的浪花灑進這鹽水湖中,一排排獠牙形的草船支在岸邊,在地中海的陽光下曝曬。地中海,人類海上冒險的發祥地,深海航行的起源地,它就是通過永遠敞開的大門―赫拉克勒斯海峽同外部世界相連的。我們知道,地中海的這片水域曾推動了古代文化的傳播,從小亞細亞和埃及的交彙處,一直傳播到克裏特島;再從克裏特島傳播到希臘;從希臘傳播到意大利;從腓尼基水手的故土傳播到利克索斯,以及直布羅陀以外其他的摩洛哥殖民地。這至少發生在公元前一千多年。

在地中海內陸這塊文明發源地,草船是人類最早的水上交通工具。尼尼弗古代浮雕中所繪的草船,科孚島上的希臘漁民至今還在使用。不過,造船的原料並不是紙莎草,而是一種特大的茴香莖,當地叫做“papyrella”,與紙莎草的名稱“papyrus”十分相近。但是現代的科孚人卻對紙莎草這種植物和它的名稱一無所知。我們還發現,撒丁島上的意大利漁民也使用草船,但用的是另一種蘆葦。我們站在古塔上看到的正是這種草船,而我們身處的古塔卻不知為何人所造,但他們定是來自這片曆史悠久、曾孕育文明的內陸地區。早在遠古,就已有不知名的航海家探索過這片海域。失落的文明,失落的古船。難怪大預言家伊賽亞曾提到,使徒們乘坐草船跨越海洋來到聖地。

埃及、美索不達米亞、科孚、撒丁島、摩洛哥,對了,甚至摩洛哥,都使用草船。當我發現撒丁島至今還沿用古代的草船,腦子裏就立刻聯想到摩洛哥過去曾使用過的草船。“根本沒有什麼草船,我們隻有木板船和塑料船。”這就是盧庫斯地區行政長官在電話裏給我的明確回答。可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此地還有關於草船的報道呢。當我回到摩洛哥建造“太陽二號”,一想到自己輕信了他的回答就感到懊悔不已。我們的好朋友,薩菲的帕夏,把他的汽車和翻譯借給我用。我們沿著平坦的公路,來到盧庫斯河口的大西洋港口拉臘歇。在這座現代化的小鎮上,除了去年有一輛拖車載著一艘巨大的草船沿著公路開往薩菲外,誰也沒有聽說過什麼草船。我們沒有在城裏耽擱時間,徑直朝漁民碼頭駛去,那裏有幾位老海員正坐在鵝卵石上補漁網。

“蘆葦船?你們是說‘瑪地亞’吧?當然有!”

有一個柏柏爾老人給我們當向導,我們很快上路了。我們花了兩天時間,想把汽車開進稀疏的軟木林,尋找隱蔽在林中靠近海邊的居利歐小村。但最後我們還是靠步行找到了路。由於沒有柏油馬路,也沒有簡易機場,這裏雖和現代的非洲相隔不遠,卻還是石器時代的模樣。房子還是獨特的棚屋,牆是用樹枝搭起來的,外麵糊上一層泥巴,屋頂鋪著用來造船的蘆葦。築著大鸛鳥窩、鋪著蘆葦的屋頂,在仙人掌做成的迷宮般的籬笆後麵,隱約可見。村裏到處都是山羊、狗、孩子們、小雞和老人。有的人全家都是金發碧眼,有些則完全是黑人模樣。在這裏,一點也找不到阿拉伯人曾移民摩洛哥的蛛絲馬跡。我們眼前的就是摩洛哥本土混血人種。他們本是“身份未明”的民族,但為了方便起見,這些黑人和金發碧眼的人都被統稱為“柏柏爾人”。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趕走了狗群,領著我們穿過仙人掌籬笆,就是這籬笆把這個被太陽炙烤的小小王國與大海、河流以及長有軟木樹的零星牧草地隔絕開來。

“瑪地亞?當然有。”所有的老人,無論是背駝須白的老頭,還是牙齒脫落、幹癟皺巴的老嫗,都知道在盧庫斯河口曾用過兩種草船,一種叫做“沙法特”,一種叫做“瑪地亞”,隻是近幾十年才廢棄不用的。兩位老人趕緊做了兩個模型:一個是“沙法特”,船尾用刀削平,是在河裏運貨用的;另一個是“瑪地亞”,船頭和船尾都向上翹著,可以用於出海衝浪,而且想要多大就可以造多大,因為造船的蘆葦“克哈克”扁平且薄,據說能漂浮好幾個月。老人們做了一艘“沙法特”樣船,跟普通床一樣大小。五個人跳上船,在我們麵前劃來劃去,以顯示它的浮載力是多麼不可思議。

我們來到盧庫斯河口。這裏同撒丁島一樣,巨石建築的遺跡俯瞰著草船出沒的水麵。這就是巨大的利克索斯廢墟。說真的,若不是為了尋訪草船,我是不會到利克索斯來的。這座古城的廢墟,無論對其他考古學家,還是對普通的摩洛哥公民而言,都很陌生。研究埃及和蘇美爾的專家,更不用提那些研究古墨西哥的專家,對非洲的大西洋沿海一帶都知之甚少,對盧庫斯河旁的遺址更是一無所知。隻有兩三個專攻摩洛哥的考古學家才有時間和辦法進行小規模的試挖,並發現了建成利克索斯古牆的巨石。我來到這處古跡也實屬偶然:為了尋找造草船的村莊從拉臘歇來到軟木林,沿途看到了高處的古跡。從宏偉的古跡到存留下來的古村落,中間不過幾英裏之遙,但是從建築物的大小和比例以及文化水平來看,都存在極大的差別。這讓人聯想到之前在這個地區建造的草船到底有多大。隻有在盧庫斯河口,也就是在盧庫斯河流經巨石古跡的地方,草船才沿用至今。羅馬時代的大貨棧從山腳下的淤泥中出土,見證了那些久遠的年代,當時利克索斯是大西洋上迎接地中海水手的主要口岸。

草船將我引至利克索斯。沒有什麼景象比這更讓我吃驚的了。大西洋就在眼前,連綿不絕的非洲大陸就在身後,一直延伸到埃及,與腓尼基和美索不達米亞為鄰。那些遠道而來的小亞細亞人早就來到這裏了,他們從地中海的內陸出發,穿過直布羅陀海峽,沿著非洲西海岸南下,帶著婦人和兒童、天文學家、建築家、陶瓷工匠和紡織工匠,來到這裏定居。後來,羅馬人也經由直布羅陀海峽遠遊至此。這片土地的確曆史悠久。這座城市坐落在大西洋海岸線上,它如此古老,羅馬人把它稱做“永恒之城”,把它同希臘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首赫拉和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聯係起來。

這最古老的城牆,雖然大部分都被埋在腓尼基人、羅馬人、柏柏爾人和阿拉伯人的瓦礫之下,但足以激起任何人的無限遐想。當年,無數巨石被開采出來,運上這座山頂。這些巨石雖被切割成形狀和大小不一的石塊,但全都方方正正,互相咬合得非常好,宛若一幅巨大的拚圖。有些石塊缺了口,表麵呈十麵體或十二麵體,而不是長方體,但它們之間仍能吻合得很好。這項特殊的石工技術,無人知曉,也無人能模仿。從複活節島到秘魯和墨西哥,再追溯至非洲的幾大文明和地中海內陸,這種技術就像是刻在石上的簽名,哪裏有草船,就出現在哪裏。奧爾梅克人和前印加人都熟練地掌握了這門技藝,幾乎達到盡善盡美的地步,與古埃及和腓尼基人不相上下。可是不管是維京人還是中國人,不管是黑人還是草原上的印第安人,都對此一竅不通。現代的學者也是如此。如果指給他們一個山坡,讓他們去開采石塊,並按照上述原則砌成石牆,他們便會茫然不知所措。即使給他們提供鋼製的工具和圖紙,讓他們如法炮製,他們也束手無策。

在這座永恒的太陽古城中,我徜徉在半埋入土的亂石堆間,領略著精妙絕倫的石工技藝,頓時覺得美洲和地中海東岸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而利克索斯地處兩地的中點,就是這兩個地區的紐帶。地中海東岸文明早在公元前幾個世紀就傳播到了這裏。這裏的殖民者和商人們裝備精良,準備充分,南下越過險惡的朱比海角,來回航行,小心地與非洲沿海的懸崖保持著安全距離。而這期間,蓄著胡子的奧爾梅克人恰好也出現在大西洋彼岸,忙著開墾叢林中的空地。就在地中海地區的石匠通過直布羅陀海峽,源源不斷地來到非洲沿海一帶的時候,那些來曆不明的奧爾梅克人也開始向幾千年來一直流浪於荒野的印第安人傳授石工技藝和其他文明。就在這個河口,雖然岸上各種木材十分充裕,這種最為典型的草船製作技術卻被保存了下來。這裏的洋流也一直未變,依舊洶湧澎湃。一年中我們已經是第二次落入這股洋流的掌控之中了。

我又用力向外劃了一下沉重的舵槳,最大限度地避開朱比海角的暗礁。在利克索斯時期,有多少船隻也曾和我們一樣,想要奮力避開這裏的暗礁。繞過這裏,非洲大陸就轉而向南延伸,直至巴甲多海角下的腓尼基殖民地區。

“這次的舵槳該能支撐到底了。”我拍拍手裏的粗木槳,笑嗬嗬地對卡洛說道。另一側的舵槳則用結實的繩子固定好了。我們上次用的槳軸都太細,一點兒都不結實,一遇上海浪就全部折斷了,因而使“太陽一號”的航行變成了海上漂流。

這回船身也比上次結實得多。我們又一次去到尼羅河的源頭采集造船用的紙莎草,因為這次我們是在摩洛哥建造“太陽二號”的,但是那裏稀稀落落的紙莎草根本不夠用。我和阿布杜拉都沒法到乍得湖去找穆薩或是奧瑪了,因為沙漠地區又發生了暴亂,法國傘兵部隊已經對整個地區實施了戒嚴。此外,事實證明,這兩個中非人造出來的草船在海裏航行時間一長就經受不住考驗。剛過了兩個月時間,我們右舷的紙莎草就差不多丟光了,船尾也慢慢地沉進了水裏,任憑海浪把船艙衝來衝去,像一把鋸子似的把繩子統統鋸斷了。我決定試試別的造船工,能夠依照地中海地區的古法造出結實的草船來,船尾與船頭一樣高高翹起。而南美的玻利維亞和秘魯的印第安人就是這樣造船的。這種草船同古代尼尼弗和埃及文物上的圖畫相比,還有一處顯著的共同點:船上有一條繩子兜過船底,把全部的紙草都攏起來,整條船就成了一個大捆。

跟中非流傳下來的造船術相比,南美印第安人使用的造船方法與古地中海地區的技藝更為接近,這一點的確讓人心生好奇。這也許是因為乍得湖的布杜馬人從來沒有同古代文明有過密切接觸。可是,的的喀喀湖的克丘亞印第安人和艾馬拉印第安人都有過。而且正是艾馬拉人的祖先幫助修建了阿卡龐那金字塔和蒂亞瓦納科的其餘巨石建築。蒂亞瓦納科曾是南美最重要的文化中心,在印加時代以前就屹立在的的喀喀湖岸上。也正是艾馬拉人用草船將巨大的石塊運到湖上,並且告訴西班牙人,在他們的祖先時代就有白皮膚的大胡子出現,指導他們興建這個巨石建築。當初這些大胡子出現的時候,就是乘著這種類型的草船來的。艾馬拉印第安人從未學會如何做石工活。然而,他們卻學會了如何製造草船,以便在湖上打魚,而且一直沿用到今天。

“太陽一號”所有的成員都表示願意參加下次航行。聖地亞哥又一次離開了墨西哥大學,這次是去的的喀喀湖尋訪造船工匠。在亞的斯亞貝巴,我的聯絡人馬裏奧?布斯基應我的要求,把他的埃塞俄比亞助手派到塔納湖上,采割回來十二噸紙莎草。埃塞俄比亞的紙莎草和玻利維亞的造船匠都被秘密地送到摩洛哥,在此地秘密地造船。這樣一來,我才有時間安安靜靜地寫完關於“太陽一號”的章節,這才能負擔得起下一次航行所需的費用啊。十二噸來自埃塞俄比亞的紙莎草,是以“竹子”的名義,繞過半個非洲運抵薩菲港的,卸貨完畢這批“竹子”就銷聲匿跡了。四名純血統的艾馬拉印第安人和他們的玻利維亞翻譯,在聖地亞哥的陪同下在卡薩布蘭卡的機場著陸,隨後也不見了蹤跡。除了薩菲的帕夏和一些最親近的合作者以外,誰也不知道要在摩洛哥製造第二艘“太陽”號。

5月6日,薩菲市立幼兒園的高牆突然倒塌了一段。從棕櫚樹和花叢中,轟隆隆地開出一輛推土機,後麵跟著出現一艘用花梗製造的小船,宛如在青枝綠葉中天然生成的一般。

“太陽二號”誕生了。

它慢慢地穿過碎石亂磚,猶如一隻破卵而出的大紙鳥。它就坐在拖車上,莊嚴地駛進窄弄小巷。穿著兜頭的上衣、戴著麵紗的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蜂擁而至,在一旁圍觀。警察一路開道,打著赤腳的小孩也跟著列隊手舞足蹈。興奮的園丁和電工攀在樹枝和電線杆上,甚至站在一架紅色活動梯的頂端,防止船頭或是船尾被樹枝刮著,或是碰到電線而起火。當它顛簸著跨過鐵路,停放在碼頭的時候,當局的官員才放心地喘了口氣。

“我命名你為‘太陽二號’。”帕夏夫人阿伊恰說道。在草船劃進水前的一刹那,她又一次把羊奶潑在幹燥的紙莎草船上。

“好哇!”碼頭上擁擠的人群鼓掌叫好。這艘奇特的船冒著氣泡,浮在水麵上,就跟一隻玩具紙船似的。許多人都認為這船肯定會傾覆,至少會搖搖晃晃,因為它完全靠手工製造。但當我們看到它穩穩當當地浮在水麵時,心裏感到極大的快慰。拖船上的船夫們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好哇!”

剛剛喝完彩,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絕望的尖叫:“停下來!”“幫幫忙!”“啊呀,啊呀啊呀!”怎麼回事?隻見拖船上一陣慌亂。原來,一陣狂風從山那邊刮來,把草船吹得直打轉,脫離了拖船,以極快的速度徑直朝十二英尺高的石堤撞去。驚慌的號叫聲,法語和阿拉伯語的命令聲,頓時響成一片。許多人用雙手捂住臉,攝影師們則拿著照相機,縱身跳進淺水中。這剛剛誕生的嬰兒就這樣旋轉著,用衝刺般的速度朝石堤全速前進。砰!紙莎草船那弧線優美的船尾猛地撞在牆上,羽毛般地彎折下來,真叫人一陣心緊,心如刀絞。船尾,這次它應該是堅不可摧、完好無損才對呀。突然,船身調轉過來,在浪尖上瘋狂起舞,在石壁上碰來碰去,誰也沒法讓它在狂風中停下來。對“太陽二號”的實驗似乎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豎琴般的船尾竟如同彈簧一般富有彈性,船身撞到石壁後竟像皮球似的彈了回來,一次,兩次。要是一隻木船早就分崩離析,沉入海底了。而“太陽二號”竟安然無恙,隻是在外皮上磨了一層灰斑。隨後,拖船上的船夫終於抓住了草船上的拖纜,“太陽二號”在拖纜的牽引下歡快地駛向碼頭,那雙腿桅就要從這裏運上船去。草船隨著風兒左右搖擺,猶如一隻振翅欲飛的紙鳶。

我站在船橋上操舵,回憶起船下水時的情景。我不由得琢磨,要是現在撞上那霧靄中的暗礁和岩石,這皮球似的家夥也不會輕易下沉,那樣一來我們倒是能撿回性命。它密實又堅固,在海水中不會彎折分毫。“太陽一號”扭動得像條海蛇,“太陽二號”則硬得像個棒球。船上的每個人都為印第安人高明的設計而驚歎不已。那完美的線條,那天才的技藝,將所有的結構難題迎刃而解。這可是他們祖傳的遺產。這古老的技藝雖未引起學者或是民眾的注意,但我們的研究和試驗已經證明,隻有的的喀喀湖畔的草船才與古地中海浮雕中的船型和捆綁方法完全相同。其他所有的造船法都將草船捆綁成月牙形,鬆垂下塌,最終給綁船的繩索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建造一艘湊合用的草船也容易,但這種月牙形草船必然經不起海洋中的狂風巨浪。而這幾位印第安人所用的方法看來簡單,卻十分精巧,據我所知,還沒有哪個民族或個人能夠模仿,非得有人傳授並通過大量的實踐才行。

這四位沉默寡言的印第安人分別是德米特裏奧、約瑟、裘恩和波林諾,他們的玻利維亞翻譯名叫澤巴羅,話也不多,是拉巴斯一家博物館的館長。他們同一群摩洛哥助手一道,有條不紊地將“太陽二號”的建造工作組織了起來。他們如此寡言少語,我不得不放下手稿,不時緊張地朝帳篷外察望,卻見到造船工作正在棕櫚樹間全速進行著。他們彼此間打著各種手勢,偶爾也用艾馬拉語、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簡短地咕嚕幾句。

幾個印第安人先將兩大捆淩亂不堪的紙莎草堆起來,分別用薄薄的紙莎草席裹住。在繩索沒有拽緊以前,這兩個長達三十英尺的並排的圓柱體顯得十分粗大,不用腳手架就根本爬不到頂。在這兩者之間,又捆起一卷紙莎草,與二者平行,長度也與它們相等,但要細得多。然後把那兩個較粗的紙莎草圓柱體箍在較細的紙莎草卷的外麵。他們先用一根幾百碼長的繩子,螺旋形地捆起一頭,再用另一根繩子捆起另一頭。使勁一勒,那外層的紙莎草捆,同裏麵的紙莎草芯就擠到一起,沿著中軸,緊密地連結成一個堅實的船身。這幾根繩子,沒有交叉,沒有打結。剩下的事,就是按這種方式延長船身,以形成船頭和船尾了。最後再在船裏的兩側各綁上一道香腸形的草捆,以增加船麵的寬度,並擋住船身兩側的激浪。他們又綁上了十根橫梁,作為船艙、船橋樁子和雙腳桅的基底。這樣“太陽二號”就完工了,長三十英尺,深六英尺,中間寬十六英尺。船艙有十三英尺長,九英尺寬,剛好能容八人,一邊四人,但必須頭並頭,腳並腳,像埃及木乃伊一樣僵直地躺著。“太陽二號”不但比“太陽一號”短十英尺,其橫截麵也顯得更圓,因而也就更為纖巧。工地上大約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紙莎草,想到這些鮮活的紙莎草就這樣浪費了,我心裏感到一陣惋惜。但無論我們怎樣厚酬相誘、好言相求,就是無法說服我們的艾馬拉朋友再為草船多加一根稻草,再為草船多加一天工。他們堅持不肯讓步,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他們要馬上離開,回到的的喀喀湖,回到久別多日的妻子身邊。

“祝你們一路順風,歡迎你們到蘇裏圭島來。”當花園的高牆被夷為平地,他們的傑作也從視野中消失時,德米特裏奧摘下頭上的針織帽,親切地對我們說道。

“蘇裏圭島?”我們全都疑惑不解。

“嗯,就算不去我們的那座小島,隻要你們到的的喀喀湖來,我們一樣竭誠歡迎。”

顯然,艾馬拉印第安人對地理知識不甚了解。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大西洋的彼岸建成了“太陽二號”,更不知道他們的家鄉是一個海拔一萬二千英尺的湖泊。但他們會造草船,即使是當今的工程師、模具師或人類學家也無從仿效。

“硬得像塊木頭。”卡洛說道。一艘燈火通明的貨船轟隆直響,緊貼著我們開了過去,我們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硬得像塊木頭,而且它一直在下沉。”卡洛接著說道。

“不會一直這麼沉下去的。主要是船上載的重量太大了,吃水線以下的紙莎草量卻不多。”

“諾曼認為如果我們像《聖經》裏說的那樣,把所有的紙莎草都塗上瀝青就好了。”

“不必如此,”我說道,“吸水的隻是紙莎草的斷頭。所以這次,我們把大部分紙莎草的末梢都放在瀝青裏泡了泡。”

但實際上,連我也開始懷疑,當初是不是真的應該把整艘船都塗上一層厚厚的瀝青。要是這樣,我們現在決不會下沉。古埃及人一定是把瀝青塗在了紙莎草席的內麵,要不然那些壁畫上的草船怎麼不是黑色的,而是綠色和黃色的呢?

在“太陽一號”的航行結束之後,有幾位教士曾給我寫信。他們說《聖經》裏的諾亞方舟就被塗上了瀝青,還有摩西當年被放在尼羅河中漂流時所用的草籃,也被他母親塗過了瀝青,最後才得以被法老的女兒發現。這種說法並非毫無依據。古代埃及和小亞細亞都曾廣泛使用過塗抹瀝青的方法。但是,從“太陽一號”來看,隻要繩索堅固,捆綁緊實,即使不塗瀝青,草船也照樣能漂浮。

再看看繩子。建造“太陽一號”時,我們用的繩子要粗得多。穆薩和奧瑪將幾百根短繩綁成獨立的線圈,並讓它們環環相扣,即使斷了幾根也不會影響到整體。乍一看,印第安人打繩的方法似乎不太合理。他們就用一根細繩,打成螺旋狀的線圈,從船頭一直繞到船尾。不僅如此,他們還拒絕使用超過半英寸粗的繩子。他們說,隻有這樣才能保證繩子受力均勻,即使斷了也不會鬆開,因為潮濕的紙莎草會把它卡住。他們的話靠得住嗎?可除了他們,我們又能信誰呢?船上的每個人都很清楚,這是一次全新的嚐試。我們本可以繼續使用乍得人的造船方法,做一些必要的改進,這樣就不用重新冒險了。而這時,那根性命攸關的“弓舷”也已經安裝好了,從弧形船尾一直拉到船艙後的甲板。這次,我們有經驗多了,把所有的行李全都集中到左舷。不過,“太陽二號”的很多性能還尚待檢驗。讓我們害怕的不光是那根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拴在了一起的又細又長的繩子,會不會在汪洋大海中突然斷裂,而是“太陽二號”劇烈地搖晃,使我們既站不住也坐不穩。而出航的第一天,我們本想裝上扶繩,因為船邊什麼都沒有,我們的船在海麵上飛速行進著,一旦摔倒,很容易掉進海裏,但最後也還是作罷。

我們的船浮力十足,乘風破浪,第一天就航行了九十五海裏(一百七十七公裏)。除了穩住巨帆,我們什麼都沒幹。有一次,一陣狂風襲來,把兩根帆腳索從我們的手中刮跑了。還有一次,兩根帆腳索雙雙被風刮斷。頓時,這麵長達二十六英尺、上寬二十三英尺、下寬十六英尺的巨帆變成了一麵懸掛的長旗,在狂風中撲動翻卷,我們以為整條船都要散架了。當天夜裏,我們就駛過了摩加多爾的小島,距離非常近,我們隔著小島都能看到大陸上的每一盞燈火。有一家腓尼基染色廠正位於此島。第二天,從撒哈拉海岸吹來的暴風異常猛烈,我們隻好把船帆放了下來,當時,隻要一不小心就會把那又高又細的船頭砸碎。到了第三天,風停了,完全停了,我們根本無法航行,最後隻好躺下來,無助地歎氣。這時,非洲海岸已在一片濃霧中逐漸消失。我們在那沉重的舵槳上又是擰又是拉,還在那麵鬆弛的巨帆的角索上使勁地拽,竭力避免舟毀船亡的覆轍。我們很明白,隻要來一陣小小吹向海岸的風,我們隻需幾個小時,就會撞上岸邊的懸崖。幸運的是,從海岸上吹來幾陣和風,特別是在夜間,幾陣微風刮來,再次將我們安全地帶離了海岸。

可風還是沒有刮起來,到了第四天,海麵上竟然風平浪靜了。

“我們是在下沉吧。”大家議論紛紛。這一點,在平靜的海麵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艘船以每天至少四英寸的速度下沉。我們有點措手不及,因為在“太陽一號”上從未發生這樣的事情。印第安人的螺旋形捆綁法難道還將紙莎草綁得不夠緊?要麼,是這次的紙莎草出了問題?

聖地亞哥拿著鉛筆和紙在船上走來走去,他在搞一個不記名的民意測驗,看看有多少人認為我們會平安地橫渡大西洋。除了我以外,還有另一個人持樂觀態度。他是誰呢?也許是諾曼,因為他總是說,隻要我們安全渡過朱比角,哪怕讓這艘船自己航行,也能抵達前方的美洲。也有可能是卡洛,因為他對“太陽一號”已經傾慕得五體投地,“太陽二號”更是讓他覺得完美無缺。

我們以驚人的速度下沉著,要不是洋流推動著不斷下沉的草船,我們幾乎要原地不動了。也就是在這天,喬治帶著一臉異常嚴肅的表情,跑來跟我說,軍需官聖地亞哥和廚師卡洛都認為,我們帶到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太多了,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都應該扔掉。於是,他拿起一個羊皮囊,打開囊口,把淡水倒進了海裏。

“這可是我們的飲用水啊!”

“我們要實行淡水配給製,否則,不等駛過加那利群島,我們早就全軍覆沒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成功!”

“快動手把東西扔進海裏吧,多好玩啊。”聖地亞哥想開個玩笑,但語氣卻顯得異常做作。

“我們必須把那些不容易熟的食物扔掉,”卡洛幾乎是帶著慶幸的口氣說道,“這次帶來的普裏默斯爐太糟糕了,一隻已經燒裂,另一隻也不太好使。”

尤利把頭伸出船艙外,臉上的表情極為嚴肅。在他身後,我看到瑪達尼一言不發,眼裏滿是焦慮和疑惑。小原啟站在船橋上,如同一尊神秘的瓷器雕像,一點也猜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諾曼則忙著測量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我們正在下沉,”尤利聲音低緩地說道,“上次的經驗告訴我們,隻要沉下去就再也浮不上來了。我們必須把能扔的東西都扔掉,趕快!”

諾曼一聲不吭。氣氛十分緊張。沒有一絲風,草船的浮力也不夠。這樣的狀況上次怎麼沒有發生呢?那些國內的紙莎草專家說我們的船隻能漂浮兩周,上次他們說錯了,難道這次他們的預言即將應驗?其實,我們有意讓草船在薩菲港的海水裏浸泡了十天,好讓它吸飽水。草船帶著長長的尾巴,本來就頭重腳輕。這樣一來,它就不會翻個底朝天。我們四天前離港出航,到現在為止,整整過去了兩個星期。而紙莎草船已經有一半沒入水中。

“我們把前艙的兩隻蘆葦船扔了吧,”諾曼建議道,“這次,有那隻三人橡皮筏跟著我們攝像,我們就用不著什麼救生船了。”

我們剛把一個裝有便條的瓶子係到那條較大的蘆葦船上,人們便急著把船推進了海裏。另一條船掉進水裏的速度太快,我們還沒來得及給它係上任何東西。永別了。隻見它們順著吹向岸邊的微風,像氣球一樣朝海岸漂去。當時,我們一點也沒想到,幾天後,那張裝在瓶子裏的便條竟被荒寂的撒哈拉海岸上一位哨兵發現。我們的船浸泡在海水中,任憑洋流帶著我們漂蕩。

一大袋馬鈴薯也被扔了下去,因為馬鈴薯要很長時間才能煮熟。隨後是兩壇子米、麵粉、玉米,還有不知兩袋子什麼東西和一個柳條筐。餓肚子總比沉入大海強。喂雞的穀子也扔掉了大部分。然後是一條大梁、木條和硬木板,本打算用於拚接修補的。接著又是裝得滿滿的壇子。瑪達尼睜大雙眼,焦急地看著我。小原啟咧嘴苦笑,抬頭仰望著船帆,依然不露聲色。一大捆繩子被扔進海裏。一塊磨石,一把錘子,喬治那根修船用的大鐵釘也永遠地消失在海底了。我們四周滿是書和雜誌,漂浮在平靜的海麵上,有些才剛剛撕開包裝。這一切,都經過了我同意,但從心底我是強烈反對。前方還有幾千英裏的航程,而我們不過才剛剛離開陸地而已。照這樣的速度,我們要在路上走好幾個月,得有足夠的食物和必要的物資才行啊。可他們說得對。我們正在下沉。是什麼原因?會一直沉下去嗎?我試著首先說服自己,然後再使別人相信,隻要水下的紙莎草達到一定的數量,所產生的浮力足以抵消船身貨物的重量,我們的船就會停止下沉。這些貨物都是我們在5月17號起航之前倉促堆放到船上的。今天是5月20號。我們的船仍然在快速下沉。

我們原本在桅杆前的紙莎草上綁了一塊小小的木頭甲板,尤利毫不猶豫地將它拆了下來。這塊甲板曾給我們帶來不少歡樂。昨天,當我們躺在船麵,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隨波漂流時,聖地亞哥和喬治就把這塊甲板當成舞台,在上麵又跳木屐舞又是耍小醜,把我們逗得開懷大笑。我勸尤利留下一兩塊木板供我們走路,當海浪再起,草船再次顛簸不休時,我們就不會踩在那大捆的紙莎草上跌跌撞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