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曆二十五年,小徑紅稀,芳郊綠遍,紅綠交染的晚春時節,位於洪武國東南一隅翠巒山下的浣花溪畔兩岸的桃花迎風招展,落英繽紛。幾個頭戴花巾的婦人正在溪畔用木棒捶打著紗衣,間或放上幾塊皂角,浸入溪水中輕輕浣洗,被風吹落在水麵上的桃花打著轉兒隨著溪水一道奔流。
這時,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胖墩氣喘籲籲的跑到河岸邊,漲紅著小臉氣呼呼地對著其中一個婦人喊道:“玉荷嬸,你家三兒又去我爺爺的地裏偷紅薯了。”
水邊正在和旁人說笑的溫婉婦人聞言一滯,兩片柳葉細眉微微蹙起,旋即又舒展開來,不理其他小娘子的打趣,她將紗衣放入木桶,緩緩站起身子在布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仔細的從腰間拿出一個粗布荷包,從裏麵摸出幾枚銅板有些歉然地遞給小胖墩道;“我家三兒太過頑劣,這點錢就當我向你爺爺告個罪,等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小胖墩聞言立刻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急促擺手道:“爺爺說玉荷嬸你一定會給我錢,特地囑咐我不能收你的錢。”轉而好似又想起了什麼,急忙補充道:“爺爺還說今後若是三兒想吃紅薯,盡管去我家裏拿就是,可千萬別去偷摘地裏的踩壞莊稼了,爺爺說下次抓到他要打爛他的屁股。”
眉目溫婉的婦人聞言微微一笑,摸了摸小胖墩的腦袋然後從溪水旁的包裹裏取出一個布包遞給小胖墩說道:“替嬸謝謝你爺爺,這些年我們娘倆在這勞他費了了不少心,這是嬸今天剛做的餅子,拿回去記得讓爺爺在灶上熱熱再吃。”
小胖墩聞言立時瞪著綠豆般的小眼睛暗吞了口口水,村上都說玉荷嬸早年曾在離這裏很遠很遠的上京城生活過,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做的餅子雖然外形與其他村婦做的並與兩樣,但味道卻是大不相同,極為酥軟可口。這讓自幼亡母,父親應征入伍和爺爺相依為命的他極為欣喜。
小胖墩小心翼翼地從婦人手中接過布包衝婦人憨憨一笑,便轉身屁顛屁顛地朝家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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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巒山下有一座桃林,時值晚春,林中落紅遍地,煙石含抱,極為森秀濃鬱。
林中一方大石上坐著一個粗布麻衣的少年正低頭用樹枝在身前的一塊空地上演畫著什麼。
少年對麵有一株老樹,枝幹歪斜,一個綠衣少女坐在樹幹上抱著一個烤熟的紅薯,晃動著小腳。少女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卻生的肌膚勝雪,清麗脫俗,容貌已是極美,一襲綠衫與滿地落紅相映成趣。
“李子你怎麼這麼厲害啊,歸藏十算都難不住你呢,我算到第四算大衍求一就算不下去了,我在山上歸藏閣裏從小就被爺爺逼著學習算學,你在這個小村子裏學算比我晚,怎這麼快就能算到第九算了啊,難道青瓷真的太笨了麼?”女孩兒苦著小臉,對正在低頭演算的少年滿是鬱悶的說道。
李青山聞言卻是停下筆,心中閃過一抹苦澀,這具幼小的身體裏其實承載著的是一個來自另一個時空地球上一個同名的青年男子李青山的靈魂,前世李青山患有先天性腦部疾病,孤兒院長大的他卻癡迷上了古算術這項在那一世比較冷門又耗費腦力的學科,最終在追求數理之際時突發腦梗塞死亡,然而他的靈魂卻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依附在一個與他同名的稚童李青山身上。這一世的李青山雖然從沒有父親,卻有一個極為溫婉待他極好的母親,這讓前世從沒感受過父母關愛的他倍感溫馨,心中一片溫潤。
而且這個世界的文字與他前世研習時所用的古繁體字出奇的相似,最重要的是,在陰差陽錯之下結識了這個名字青瓷的少女之後他才知道這裏同樣有算學,而且從少女的言辭間好像還透露出某些前世所沒有的東西,這無疑讓他極為興奮。
“不是這樣的青瓷,你給我這歸藏九算越往後難度越大,單說這第八算北鬥算題,這道題求天樞,天璣,天璿,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個未知解,運用七元術求解,並非我狂妄自大,這道題你說的山上的歸藏閣內也未必有人能解出。”李青山出言安慰道,轉又歎息道:“更別說第九算周年十二問,這題直解到十二個未知元,便是我到現在也隻摸索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