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太陽快落山了,劉軻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他正切著菜,一瞥眼見到小籩簋盛著白胖白胖的蒜頭,不由想起了什麼,嘴裏呼了一聲“糟糕”,丟下手裏的活兒就跑了出去。
果然,牆角邊蹲著個纖瘦的身影,低著頭正幹的起勁。已經剝了皮的蒜瓣像飄落的梨花花瓣,白白嫩嫩小山樣地堆在他的左腳邊,右腳邊則是剩下的蒜皮和泥塊。
“曲合公子,曲合公子。”劉軻叫了幾聲,發現對方沒動靜,隻好伸手去拍他的肩。
江小舟幹得正高興,冷不丁被人打攪,有些茫然地抬頭:“師傅,你叫我?”
“是,哎,不是,我不是你師傅,我是劉軻。”劉軻見了江小舟的模樣,差點沒繃住笑。腮幫子上沾了片半透明的蒜皮不說,臉上橫一道豎一道添了不少泥印子,就和剛玩完泥巴的毛孩子差不多。
“曲合公子,夠了,別再剝了,十斤蒜都快給你剝完了。剝出來的蒜頭不耐放,放久就發幹,不好使了。那什麼,您也辛苦一下午了,就快開飯,要不您回自己屋裏等吧。”
“啊,哦,行行。嗨,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今天就先這麼著吧,等要用了,我再來幹。”江小舟有些意猶未盡地站起身,雙手對著搓了搓指尖的泥,怏怏離開了院子。
望著江小舟的背影消失在小道拐彎處,劉軻有些無奈地笑了:這個輿寵,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怪人。可惜,可惜啊……
第二天,江小舟吃罷早點,扔了飯碗就往廚房跑。王府的規矩是主人先吃飯,然後再輪到下人。所以當江小舟進入廚房院門的時候,一幹人等正端著海碗喝粥。江小舟見了便自覺找個牆角蹲著,等著他們。
劉軻喝完粥,把碗往桌上一放,抬手正擦汗,冷不丁瞧見牆角蹲著個人,於是忙定睛細看。
“喲,曲合公子,您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快,四兒,給曲合公子搬把凳子坐。”劉柯招呼著走到曲合身邊,兩人並排坐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眼瞅著江小舟眼睛發直地盯著他們的粥鍋,劉柯心裏就直納悶:難不成小廝沒給他送早飯?於是就問:“曲合公子,吃了嗎?”
“啊?哦,吃了吃了。”江小舟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可是大家夥喝粥的動靜太大,把他的注意力又給勾搭了過去。劉柯實在好奇,就試探著道:“要不,您再來碗粥?四兒,給曲合公子盛一碗。”
“哎,哎,這怎麼好意思……”江小舟嘴裏推諉著,兩手卻伸了過去接碗。緊接著就把劉柯給看傻了。好嘛,他這哪是喝粥呐,這簡直就是喂餓死鬼啊!敢情上頭都不給輿寵們吃飽嗎?這要傳出去,王府的人可就丟大發了。
隻見江小舟不帶停頓,一口氣就將一大海碗的白粥都喝了下去,連口鹹菜都沒來得及夾。
江小舟吃完,抬起手回味無窮地抹了抹嘴。看架勢,應該還沒吃飽。於是,劉柯又問:“要不要再來一碗?”
這回江小舟連客氣也省了,直接來了句:“我看行。”
咚咚咚,連灌兩碗白粥後,江小舟可算是把胃裏的縫兒都給抹平了。他打著飽嗝摸摸肚子,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把劉柯直接給逗樂了:這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打這以後,江小舟算是在廚房搭上夥了,這也算達到了他入廚房的目的之一。
一轉眼,江小舟已經在廚房廝混了一個多月。周遭人們的眼光漸漸由漠視好奇變為了友善。在這裏出入的大都是些窮苦百姓,江小舟最習慣也最喜歡和這些人打交道,特別是大家吃在一起,幹在一起,聯絡感情更為方便。所以廚房所有人都開始接受這位名義上的“主人”,連劉柯都覺得他不那麼麻煩了。江小舟甚至從四兒那裏坑來一套下人穿的粗布衣服,徹徹底底融入了這群人中。
從未時初至申時初,做完了中午這一頓,還不需要開始準備晚飯,算是廚房內最空閑的一段時間。這時候不管大廚還是幫工,都不太愛在這裏呆著。這天未時一刻剛過,該伺候的該侍奉的活都幹得差不多,廚房的人大都鳥散狀,各自找個地方躲清閑。江小舟眼瞅著一個個人影消失後,低調地磨蹭了一會兒,終於逮著機會獨自留在了裏麵。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他認為是秘密的秘密。
看日頭,江小舟盤算著鍾點,蹲在廚房門邊上候著。不多時,那人果然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