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豪俠精神的詩意情懷(2)(1 / 3)

山頭野火寒多燒,雨裏孤峰濕作煙。聞道遼西無鬥戰,時時醉向酒家眠。

此詩把邊境之景各個意象一個接一個的展出,各具情狀,曆曆在目,有似斷而能續的歌行流轉體調,互相勾連,詩人的豪俠俊麗之風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了。狂俠習氣,戎旅生活,更多的反映了狂生本色的陽剛意氣。同時,又傳達了胡漢人民和睦相處、息戰務農的共同理想。這一思想在當時大唐社會實為大膽,也充分體現出作者在超越民族界限的新穎的發展理念,是富有超前意識的。他的《贈王威古》抒發了報國赴難之誌的氣概:

三十羽林將,出身常事邊。春風吹淺草,獵騎何翩翩。插羽兩相頤,鳴弓新上弦。

射麋入深穀,飲馬投荒泉。馬上共傾酒,野中聊割鮮。相看未及飲,雜虜寇幽燕。

烽火去不息,胡塵高際天。長驅救東北,戰解城亦全。報國行赴難,古來皆共然。

一場激烈而殘酷的戰鬥,在詩人筆下如同尋常獵物那樣輕鬆,在從容不迫中烘托遊俠少年形象的英雄氣概。像這樣的詩都表現了豪壯之氣,如“風霜臣節苦,歲月主恩深。為語西河使,知餘報國心”(《贈梁州張都督》)激昂慷慨,壯誌赤誠之誌,情溢言表;“少年負膽氣,好勇複知機。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還家且行獵,弓矢速如飛。地迥鷹犬疾,草深狐兔肥。……顧謂今日戰,何如隋建威”(《古遊俠呈軍中諸將》)邊地的艱苦環境,英武少俠,豪氣衝天,筆下生風,不一而足。這些歌行之體,表現了豪宕頓挫的氣勢。真正是崔顥詩歌的“忽變常體”標誌性作品的,應該是他從漢水行至湖北武昌時創作的《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詩的前半部分抒發人去樓空的感慨,後半部分抒寫深重的鄉愁,名士風采早已被萋萋芳草淹沒,而今詩人這一狂放而名陷輕薄之士遊曆至此,頓生空茫之感。先從樓的命名入手,借傳說落筆,然後生發開去。仙人跨鶴“一去不複返”,有歲月不再、故人不可見之慨;仙去樓空,唯有天際白,悠悠千載,正表現世事茫茫之慨,全詩氣概蒼莽,感情真摯。此詩前兩聯連用三個“黃鶴”,頷聯又不符合律詩體格,這是律詩之大忌,頗有“出格”之嫌,全是古體筆法,從另一方麵說,詩人依據詩以立意為要和“不以詞害意”的原則進行實踐,也就是為了感情的自由抒發而不惜打破定格,也是一種創造精神的表現。所以詩人才寫出這樣七律中罕見的高唱入雲的詩句。沈德潛評此詩,以為“意得象先,神行語外,縱筆寫去,遂擅千古之奇”《唐詩別裁》卷十三。。據傳李白曾登黃鶴樓賦詩,因見崔顥詩斂手,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此說雖不可信,李白摹寫此詩確是事實,由此襯托出此詩的藝術價值。從結構上看,前半用散調變格,後半歸整飭正調,先放後收,其文勢以一貫之,僅是換口氣而已。這種似斷實續的鏈接,從律詩的起、承、轉、合來看,是最有章法的。元楊載《詩法家數》論律詩第二聯要緊承首聯時說:“此聯要破題(首聯),要如驪龍之珠,抱而不脫”。此詩前四句正是如此。敘仙人乘鶴傳說,頷聯與首聯相接相抱,渾然一體。楊載論及頸聯之“轉”說:“與前聯之意相避,要變化,如疾雷破山,觀者驚愕。”疾雷之喻,意在說明章法上至頸聯應有突變,出人意外,此詩轉折處,格調上由變歸正,境界上與前聯截然異趣,恰好符合律法的這個要求。末聯以寫煙波江上日暮懷歸之情作結,是詩意重歸開頭那種渺茫不可見的境界,回應了開頭,很符合律詩法度的“合”。這種出神入化的境界和藝術魅力,被人們推為黃鶴樓題詩的絕唱,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評曰:“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元人方回說它“氣勢雄大”《瀛奎律髓》。,清人吳昌祺說他是“千秋絕唱”《刪定唐詩箋》。。此詩雖為律法變體,卻被譽為唐人七律壓卷之作。作者使搖曳多姿的古歌行體入律,前四句豪爽俊麗,顯出大氣磅礴的狂放氣質,雄渾的氣勢,詩仙李白也為之罷筆。後四句的對仗工整,不僅使流走的氣勢得以頓蓄,也因“鸚鵡洲”一點的隱喻使全詩意脈貫通,潛氣內轉,餘勢鼓蕩,溢為尾聯唱歎。這種亦古亦律,拙而成巧的結構體質,便於表現高歌行雲的雄健氣格,也使聲諧句對的清拔隱秀,形成寄情高遠的高妙詩境。曆代詩評家極力品評稱譽實屬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