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乙酉晴
寅刻,大太平橋之北居民不戒於火,延燒廿餘家。往為督救,比到乃熄。遂詣各廟行香畢,再至列署衙參。惟中丞及儲憲接見。以撥解截漕賑米一事,方伯故與府、縣為難,已下劄矣。而須反訐爭之不得。群謂童米孫大令(寶善)從中媒孽乃至此。米孫本癸酉同年拔貢,長於古文,學問頗優,而心術乃不光明若此。且在藩署充文案,差致與鄧公子及幕僚輩勾結營利,不恤人言。方伯之妾寵甚,嫡子至不敢入署。把持家政、幹預官事,頗有穢聲。其回粵東而複來,米孫皆出胥門至江幹衣冠迎送之。尤不理於人口。士之有文無行,類如是耶?未初歸,清理案牘,忽忽遂暮。招王幼賡、鄭讓卿、汪蘅舫、帥鼎臣、葉臨恭諸友一飲。
初二日丙戌晴
朝眠最久,以補昨早之非時而起也。午初,出門拜客。便過鏡之處一飯。宜賓趙君太瀛、淩君萬鎮兩孝廉在焉。談都門鄉人事甚悉。申初乃返。沈香卿庫使招飲,往赴焉。更魚再躍乃歸。張金坡觀察成都來一函。
初三日丁亥晴
冬至日也。寅初起,詣萬壽亭門,慶賀長至令節。禮既成,天猶未曙。遂赴各署衙參畢,歸則日時已加巳矣。引枕偃臥,憊莫能興。胥門江幹客民所居之茅龍又為回祿卷去,亦未往救,幸俄頃遂滅。飯後過吳署,驗瘐斃之犯。因與鏡之一談。共以吳下政治之失為歎。蓋撫軍、方伯之幕,皆吳誼卿編修(大衡)一人兼之,分布其門弟子於兩署,轉薦之各州縣者又實繁有徒。平日居鄉,本有包漕抗糧之習,公事皆以便於己者行之。一時氣焰滋張,其門如市。如童米孫輩又勾結附和,假公濟私。兩憲又幾如傀儡,以致政出多門,不恤人言。恣為欺罔,究其終極,有莫知所屆之勢。餘輩三數人以持正論為所忌,推擠不遺餘力,有不摧不止之象。得失有命,吾曹亦聽之而已。然一身不足惜,而大局日壞一日,無知之而救之者,其奈何耶。廉訪陳公獨深識其機,有引去之誌,若竟如所請,將舉國無一人也噫!薄暮歸,招趙黃洲、淩幼甫兩鄉人一飯。鏡之、子賡、容庵、鬆存亦約為陪。更後乃散。
初四日戊子晴
巳刻,邀葉臨恭同年(大莊)為我一診,以肝腎兩脈獨弱為言,主一方。留鬆存一飯乃去。複儀征令朱少軒同年一書。少軒甚好名,每有書來,皆自敘其政績,因微諷之。然無益已。入夜,訊案一次。得高九一函。知其調攝肅寧,篆縣入官六載,而量移五邑,亦異矣。
初五日己醜晴
辰間,詣撫轅衙參。巳正乃出,便道拜客。午正乃歸。胡紳秉璠來,有顛倒是非之言,一笑謝之。飯後,訊案一次。入夜,霜濃如霰。忽病中寒,得查少尉一藥乃解。然更後胥門民居失火,亦未及知,可愧已。
初六日庚寅晴
午後,訊案一次。有汪阿金者,父子俱無賴。寓留痞徒朱阿鬆於家,冒稱馬快,糾黨滋事,汪皆主之。為鄰家指檢,而城紳潘誌萬袒之甚,一再來函關說。餘悉置之。訊既得實,仍痛懲汪父子不少貸。觀者快之,而潘紳則憾我若次骨者。此與日昨胡秉璠右欺孀奪產之翁春華等,而以翁張氏為橫潑,及經庭訊,則春華等擅賣張氏之田二十餘畝,入洋三百有奇。而所謂代償舊欠者,皆無實據,顯屬欺侵。餘亦嚴懲押追。胡紳滋不悅,遂布流言於外。然是非曲直豈能任人顛倒,餘亦行吾心所安而已。毀譽何恤哉。吳仲英司馬來,一談甚久,既暮乃去。燈下,治官書最夥,手幾為酸。
並作寄都門友人書十餘件。
初七日辛卯晴
辰間,拜客後過吳署一談。數語而出。往謁臬憲白事。午正乃歸。飯後,諸遲菊(可寶)、周麗臣年伯(相輔)兩大令來訪。
初八日壬辰晴
辰間,詣謁糧道景月汀觀察,以鏡之來遲久,及見返。至怡園公燕林質侯太守、諸寅好十一人。坐中,聞陳葆初直刺(錫純)談李傅相克複蘇州事,甚纚纚可聽。蓋葆初時適從淮軍來吳也。
酉正乃散。
初九日癸巳晴大風
辰起頗晏,以無事故也。竟日因未出。亦無訟事。作致成都陳紫鈞,及範敘卿大令書各一函。
初十日甲午晴
辰間,詣撫轅衙參,既見而出,已近午矣。藩憲鄧公有生孫之喜,往賀之。午正乃返。飯後甚病,四肢酸痛、筋脈解弛。延姚次梧一診、一藥。入夜醉以祛之,仍不能解。
十一日乙未晴
辰起,病似大去,惟頭痛未盡解。往詣臬憲白事,巳正歸。邀強賡廷先生一飲。小坡、仲英、嵩佺、子紱、幼峰、鏡之亦來陪。餘以未刻登舟,不及盡歡。伯氏款之而已。出婁門至外跨塘小住複行,比至唯亭,已更初矣。二處均登岸徒步巡察。集商民於前,以守望相助之法申儆之,並懲則罷民二。汛弁王成鼇、陳洪及鎮董、胥來見。偶讀《歐陽文忠詩集》於《滄浪亭七古》篇中摭其不屬對之語二句為聯雲:“清風明月本無價,新詩美酒聊窮年。”似覺銖兩悉稱,得未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