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驟然一陣脫力,周遭再次一片沉黯。
又是一場荒誕的夢罷。
反反複複半睡半醒中,各種亂夢紛至遝來,驚醒了又睡去,睡去複又被驚醒。
糾扯迷蒙間,周周折折不知幾回。這一夜,就如跋涉了千山萬水曆經了生生世世一般。輪回的道路長的不見盡頭,不得解脫。
黑暗總有種獨特的魅力,誘惑著人不斷去沉溺追尋。一切的失落懼怕,不過是荒誕的亂夢紛紜。夢醒了,便可輕易抹煞。
迷迷蒙蒙中,神思漸清,覺察到似乎有方溫熱的帕子拭去額上的薄汗,“蘇辭是誰?怎麼小妹總在叫這個名字?”
隱隱約約又聽見碧巧兒的聲音在耳邊急急搪塞:“小姐昨日路經城南墳地,想是撞了些不幹淨的東西吧。”末尾一句猶猶豫豫。
“呸呸,別瞎說。城南亂墳地,好端端的去那邊做什麼?”
無奈的扯起個笑,昨日?已經過去一天了麼?
梨落突然有些混亂,竟分不清昨日裏所見所感是真是幻。腦中一片炸疼,不知今夕是何夕。
喬生......梨落在心中細細的默念這個名字。
唔,身上的被子好厚,都有些沉了,終於耐不住出聲抗議:“好熱——捂死我了。”
“小姐,你終於醒了!”
“哎呀,聲音都啞掉了,青梅,茶水呢?”許素鳶麵上一喜,急忙轉身吩咐著。
“少奶奶,茶水會減掉藥性的。”碧巧兒一邊捧著藥湯上來扶起梨落,一邊小心翼翼的吹著熱氣。
許素鳶輕拍自己的頭,笑道:“是我糊塗了,該喝藥才是。”說完便笑著轉身出去張羅吃食。
梨落接過碗,淡淡的藥味衝鼻而來,趕緊吸一口氣一氣兒灌下。
碧巧兒把空藥碗放回桌上,一邊拿過屏風上的外衣給梨落披好,一邊笑道:“小姐這是接著睡會兒,還是下地走走?”
“下床走走吧。”掀開被子,甫一下地,雙腳好似落不到實處,連踩兩下,都像踩在棉絮麵堆裏一般,穩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便往前仆——真是暈沉的太久了。
“妹子小心!”許素鳶剛一進門,便看見梨落和碧巧兒撞作一堆倒在地上。忙忙過來扶了,抬頭笑道:“蘭姑娘先前說的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然是因為太過勞累了,連步子都這麼虛浮。妹子這幾日可得好好歇歇,免得你大哥回來找我麻煩呐。”
梨落知是嫂子無心調侃,便也敷衍道:“不過是前日裏下雪沒有帶傘罷了,哪就有那麼虛弱了呢?”慢慢走了幾步,到窗邊呼吸了些新鮮空氣,一夜亂夢帶來的沉悶壓抑便好了許多。
年關將近,木魚帶著幾個婦人漢子在廊下來往穿梭,打掃布置除陳步新。
這種忙碌的氛圍,帶給人一種踏實充盈的感覺,很是喜慶實在。
許素鳶指著小丫頭青梅擺好案幾杯盞,回身招呼梨落進食,見她兀自倚在窗邊,笑道:“看來真是臥床太久了,盯著這人來人往地都能這麼新鮮入迷。也罷,今日雪晴了,你身子也大好,不如咱們明日裏便偷閑去去聽聽戲,消遣消遣。”
“聽戲,梅家班嗎?今年怎麼唱這麼久?”梨落愕然回身。
“可不是呢——梅家當家小姐這就要安家西水鎮了,不止要唱到年底,還要唱到年出頭呢,討個開堂彩的意頭。”
梨落走到桌邊坐下,夢中粉衣繡梅花的戲子無端端又浮現在心頭,有些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