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開厚重的棉布門簾子，首先便看到房內玲琅滿目的衣物行頭，目光微轉，才看到側對了門口，有一個披著彩衣的花旦正在暗黃的銅鏡前細細地勾著眼線。
身段窈窕臉龐秀致，正是梅嫿。她聽到聲音也沒回頭，隻淡淡問道：“誰？”
梨落輕呼口氣，走了過去立在那人身後，輕聲笑道：“梅姑娘，是我。”
捏著畫筆的手倏忽一停，梅嫿轉身站了起來，“嘩啦——”許是動作太急，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精細的妝容間便帶了一絲尷尬：“何小姐，你回來啦。”
梨落彎腰扶起凳子，笑道：“是啊，我回來了。”
接著好一陣子靜默，隱隱的，梨落聽到樓外的喧囂聲隔著門簾傳了進來。
梅嫿的聲音有些幹澀：“你回來多久？對了，你......見過喬生了嗎？”
“喬生？沒有。”梨落皺皺眉頭，三日前城南河廊裏的所見到底是真是幻？算是沒見過罷。不過那人的聲音，真的很像他。
心中突然便開始有些疑惑不解，怎麼大家都愛提這個名字？
“哦，沒見過啊。喬生他沒來——今天沒有他的戲。明天後天都沒——”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鑼鼓喧響，戲樓內驟然靜了下來，隔壁的大妝室裏傳來一陣輕微的喧動。
梨落淺笑一聲，輕鬆道：“梅姑娘，我找你是為了些三年前的舊事。”
大廳裏好像有人登上了台子正在絮絮的嘮叨著什麼。大概是在扯皮討彩吧。
等了許久，梅嫿的聲音才緩緩傳來：“三年前的事？如果何小姐說的是當年蘇家那件事，還是不要再提了吧，那麼久遠的事，就讓它這麼過去吧。”
“梨落不過是想請梅姑娘解幾個小小的疑惑罷了，比如——”
“哐啷啷——”又是一陣緊密的鑼鼓聲響，打斷了一切聲音。梨落心中苦笑，真不湊巧，看來來的不是時候，也罷，來日方長。
“梅嫿淺薄，怕是無力為何小姐解惑。更何況既成定局的事，還是不要再抓著不放的好，我的戲快要開場了，何小姐，咱們改日再聊。”
急急走到門口，梅嫿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遲疑道：“你當真還沒見過喬生？何大少爺沒有告訴過你嗎？”
梨落隻覺愈發困惑，好像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漏掉了，“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對麵的梅嫿鬆一口氣，“蘇辭死了，喬生卻是活的。喬生——他不是蘇辭。何小姐記住了！”
仿若醍醐灌頂般的，梨落快步跟上前去：“喬生？——難道他們倆長得很像嗎？”
梅嫿的背影早已遠去，喧鬧的茶樓裏，不知道她聽到沒有。
旁邊經過一個送茶水的夥計，聞聲停下步子，笑道：“說喬老板啊？什麼像不像的？這世上還有人能長得跟喬老板一樣嗎？那可真奇了！嘖嘖，說起喬老板那個唱功，不曉得練了多少年，真真不論唱什麼都讓人覺得繞梁三日回音不絕啊......”
梨落看一眼兀自走神沉迷的小二，轉身向樓外快步行去。
身後的戲台子上，鑼鼓齊響掌聲雷動，開唱前的雜藝暖場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