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亨達被這種硬邦邦的態度嚇了一跳,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後終於露出白牙齒笑道,“這才是鄭龍飛嘛!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氣呢?我這裏有些降雨粉末,——”說著,他掏出一個淨瓶,“伸手接著,——這些粉末可以遇空氣而化成濃霧,而後飄上半空,形成低沉的烏雲,而且越積越厚,像這樣的一點粉末夠你下半天雨了。”
羅亨達所言不差,半空中很快便彤雲密布,看來興雲布雨的確是他的本事。不過,接下來他所說的話讓鄭龍飛很氣悶。
“其實,你一直在懷疑我的本事。誠然,我羅某人最近確實反應遲鈍,而且行運不佳,但是不代表我徒有其名。其實,人生的起落靠的是大腦,而不是拳腳。有頭腦有拳腳當然最理想,但是隻有拳腳,沒有頭腦充其量隻是個爪牙或傀儡。你如果有頭腦,一定會想到小溪下麵有爛泥,抹一點到透明人身上,或者嚼一口綠葉,噴到他的前胸後背,你也能知道其行蹤。這就是我們兩個的區別,我是動口的,你是動手的,而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說,我是君子,而你,隻是個小人。是吧?”
說完,羅亨達終於找到了壓抑良久的優越感,無比痛快清爽,禁不住放聲大笑。不料,笑聲未止,一道霹靂在他的耳際炸響,打得他陣陣耳鳴。鄭龍飛也嚇了一跳,但是當他看到羅亨達那尷尬難堪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幾顆大雨滴噠噠地打在他倆的腦袋和肩背上,緊接著他們頭上那一層扯絲掛縷的晦暗迷蒙的薄雲在黑壓壓的空中飄然遊動,背後的閃電藏頭露尾,瞬間照亮了整個低沉的天空和陰森可怕的叢林,就在他們麵前,有棵幾個人合抱的老樹被閃電擊倒,遮天蔽日的枝葉撲簌簌地和雨而下。緊接著,滾動而來的雷聲震撼著大地,嚇得二人直呲牙。
大雨終於鋪天蓋地地來了!他倆躲在樹下,興奮地看著這場滂沱大雨。各種小動物如鬆鼠蟒蛇之類都躥回地穴或者樹洞中避雨。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無法分清界限,濃重的霧氣橫斜半空,遮住了綠得發亮的老藤攪纏的樹冠。
鄭龍飛小心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在羅亨達那幸災樂禍的微笑中,希望能夠再看見那個透明人。
羅亨達道,“怎麼樣,你的辦法不靈吧。你有時候看上去挺聰明的,實則不然。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這個方法行不通。為什麼呢?你也不想想,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透明人,他肯定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和劣勢,這個透明的東西,不管他是人還是獸,他會冒著大雨過來,僅僅是讓你把它抓住?所以你想出這個蠢辦法隻是徒然地把自己淋成落湯雞而已。”
鄭龍飛不屑道,“你這個事後諸葛亮,既然你明知道這個辦法不能奏效,怎麼還要配合我做這無用之功?難不成你比我還…?”
“這你就不懂了,我要是不露兩手,你小子還不把我瞧扁啦?!你小子雖然嘴上不說,心裏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光說不練的嘴把式?還以為我不知道你門縫看人的小心眼呢。”羅亨達白了他一眼,卻冷不防發現被雷聲驚起的一隻大鳥撲啦啦衝他飛來,差點撞到他的臉。幸虧羅亨達一側臉,隻讓其翅膀上的羽毛拂過他的臉皮。但是,由於太過突然,他嚇出一身冷汗。
鄭龍飛打趣道,“難道你事先沒有料到這裏有隻傻鳥嗎?還是你早就知道,故意讓它有驚無險地經過你身邊?”羅亨達臉上掛不住了,狠狠地打了個冷戰,氣急敗壞地一腳踹在樹上,隻聽嘩的一聲,從樹上的枝葉叢中震落無數顆晶瑩剔透的大雨滴劈頭蓋腦地砸下,澆得兩人幾乎同時一個激靈,口中發出長長的抖音。
這次,鄭龍飛也十分惱火,對羅亨達怒道,“你那麼大歲數怎麼跟個孩子似的,玩這種不成體統的把戲!”說罷,抽冷子也是一腳踢在樹腰上,又是一陣爆豆般的落雨!二人再次驟然挨淋,打著寒戰,輪番踹著,直到渾身冒出熱氣來,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彼此相顧落湯雞似的狼狽相,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
待驟雨停歇,雲開霧散,太陽重又露頭,二人順著溪流慢慢行進。他們不時越過倒伏在地、身上長滿綠色的或藍色的苔蘚的老樹,穿過一人多高的叢叢野草和扯天連地的刺蔓。沿途中,他們沒有再次遭遇到那個透明人,卻看見不少虎豹之類的凶殘野獸。也許,那些野獸被他二人的閑庭信步的氣度所嚇到,它們並沒有撲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