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的聲音會讓人覺得清涼。至少,對於秦溯洵來說,在苑陽之前,唯一的一次便是在一個夏末的夜晚,他臨窗看著滿天繁星。那樣深的夜,從似遠似近的地方傳來的歌聲,清晰透亮,讓一片黑暗的夜閃出了可愛的光,知道黎明才停下來的聲音。夜變得,不那麼寂寞而孤清。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個聲音居然在他的心裏留下來了。
很久不去想,但是隻要被觸及,就很清晰地出現。秦溯洵在聽見苑陽歌聲的一瞬間,再次看見了那晚的星星。
原來是她麼……原來一直是她嗎?
太過遙遠,並且隻聽過一次,秦溯洵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能夠記下來完整的句子。他垂眸皺眉。第一次見到他這樣認真思考的表情,苑陽不由疑問,於是停下來等待。
看起來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苑陽……你可記得有歌雲……”秦溯洵閉了閉眼,再睜開,“明月幾時……有……嗯……嗯……”似乎想不起來了,苑陽隻覺得秦溯洵“嗯”的這個鼻音,居然意料以外地好聽。
“本王……我不記得下麵是什麼,但是有一句——‘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秦溯洵展眉,“你可記得有歌是這樣的詞麼?”
“嗯?”突然這麼問苑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由於完全不了解這裏到底有什麼歌曲,苑陽心虛地嘟起嘴,“唔……這麼斷斷續續……等一下哦……‘明月幾時有’……‘明月……’誒——!?”那不是水調歌頭麼?!他怎麼會知道?!
雖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是秦溯洵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漏了一瞬間,倚在玄黑的欄上,雙手握成拳,緊了緊——他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叫作緊張。因為,他從來不曾緊張。年僅十一歲時與皇兄打獵就麵對了一隻狼,那屬於狼特有的幽幽的霸氣眼神,他不曾緊張;十六歲三軍操練,麵對底下黑壓壓的一片站列整齊的士兵,他不曾緊張;十九歲第一次帶兵出征,平了西北之亂,他更不曾緊張;更不用提大殿上同楚清揚對峙,他冷靜得令他的老師都感到驚訝。
然而此時緊握的手心裏,有些潮濕。秦溯洵看著苑陽。——是的,盡管他自己不知道,但是他在緊張。
“我倒是知道一首歌……隻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說的……”說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苑陽已經將“殿下”這個稱呼叫得相當順口了,因為這個人讓人感覺沒有什麼稱呼比這個詞更加適合他了,“是這樣的唱的——”
瓊瑤閣。
楚驍徑直上了三樓。坐在窗邊身材有些臃腫的是肖安,左手邊的桌上放兩本藍皮賬本,麵前的一本翻了有三分之一。似乎在等待的這段時間他還查了查賬目,不愧是個精打細算的商人,連等人都不閑著。
聽見腳步聲,肖安回頭。
去了落梅莊,然而那個人卻讓他接下這個生意。那麼也就意味著他以及瓊瑤閣不會因為這個違禁的圖案而有什麼閃失。他現在要做的,就隻剩下好好將這塊玉加工出來。
“公子你來了。”不由自主地想要站起來,這感覺就如同見了落梅莊的主人一般。
楚驍始終謙和地微笑,語氣不急不緩,指了指座位:“無妨,你坐著。”楚驍隨之坐到肖安對麵,肖安合上賬簿。
“不過肖老板要告訴我的最好是很急的事……”笑著推開麵前的茶,楚驍似乎不打算喝,“我應該說過,不希望太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