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嚎喪啊嚎,你老子我還沒死,嚎什麼嚎。”吳良氣咻咻的抓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卻再也不往兩個侄子的方向望了。
皮皮早就忘了自己的疼,邊抽氣邊抱著哥哥的頭拚命的吹氣,“哥,哥哥,不疼,不疼,嗚,不疼……哥,好疼的……”
苗秀沒想到會見血,她隻是個鄉下婦人,沒讀過什麼書,隻會寫自己的名字和基本數字,對自己的孩子護得緊,什麼都先緊著他們來,吳英萊和吳英湖她也打過,但那種打和見血完全是兩回事,看到這樣的場麵心裏也慌,不過她還是記得先哄著自家的孩子。
“別哭別哭,英傑,你大一點,帶著妹妹進裏屋去,媽一會給你們炒蛋炒飯。”
在這個年代,能吃上蛋炒菜是很幸福的事,兩人都不哭了,輕快的進了房。
看了眼丈夫,苗秀一手拉一個,把兩個像是傻了的小子拎進了另一間房,找出一塊也不管幹不幹淨的布塞到吳英萊手裏,“捂著傷口,流光了也沒錢送醫院。”說完就回了自己房間,好像還有點什麼藥,隨便塗一點總比不塗的好。
吳英萊木木的抬起手捂住傷口,疼嗎?他感覺不到,看著皮皮還腫著的臉,心痛遠遠超過其他。
皮皮被嚇得不輕,抱著自己的哥哥不放手,小聲的哭。
被皮皮一抽一抽的哭泣聲喚回了神,吳英萊拉著他坐到自己身上,緊緊抱著他,這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卻本能的希望用對方的體溫來溫暖自己,從身到心。
“皮皮,叔叔為什麼打你?”
皮皮好一會沒說話,直到苗秀進來給他塗了點紅藥水又離開,他才道:“叔叔問你去哪了,我說不知道,他等了一會沒等到,就……”
原來是因為他,吳英萊心疼的親了親他,“怎麼不告訴他我去上墳了呢?”
皮皮撇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要把你叫回來,我不要。”停了一下,他又小聲的道:“我知道你是去看爸爸媽媽了,我想讓你多看看。”
鼻子一酸,連傷得見血了都沒哭的小孩眼淚叭噠叭噠的直往下掉,心裏更加茫然,哪怕是村幹部經常上門來說服叔叔,想讓他繼續返校讀書,甚至說學費可以先由村裏墊著,以後再還,可是叔叔還是不同意,說他是家裏最大的,要是不在家裏幫忙做事,家裏吃什麼?
他那時候好想頂嘴,要是家裏要靠他一個十歲的小孩,那還要他一個大人做什麼,可一想到叔叔的大巴掌,他隻能在心裏狠狠反駁。
他已經不能讀書了,難道讓皮皮也不讀書嗎?爸爸以前說過的,隻有讀書考大學才有出息,他不想讓皮皮沒有出息,皮皮明年就六歲了,到了該上學前班的年紀,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叔叔鬆口讓弟弟去?
爸爸,媽媽,你們教我,我要怎麼做?
“哥哥,是不是很疼?我再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看哥哥一直哭,皮皮心裏好難過,他又想哭了,哥哥一定是疼的,留了這麼多血,肯定疼死了,他臉上沒有留血都好疼好疼,還是不要告訴哥哥了。
“不疼,哥哥不疼。”抹掉眼淚,吳英萊抽著氣親了親懂事的弟弟,哭有什麼用,哭也幫不了他。
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吳英敏探進來一個頭,看到吳英萊頭上的傷口時縮了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來,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兩兄弟麵前。
吳英敏奇怪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堂妹,不知道她今天怎麼這麼好,雖然平時她也不像她哥一樣總欺負他們兄弟,但也沒有親近過。
“隻有這麼多,已經冷了,我偷偷留出來的,快點吃掉,別讓我哥看到了,他會告狀的。”
吳英萊抿了抿嘴,小聲的說了聲謝謝,把碗接過來一口一口的喂弟弟吃。
吳英敏在一邊看著,小小的心裏不是很舒服,其實她不討厭他們,隻是爸媽和哥哥都嫌棄他們,她也隻好一起。
隻是在心裏,她還是覺得他們好可憐。
“你自己也吃一點,晚上會餓的。”看他全喂給了皮皮,自己一口沒吃,吳英敏忍不住道。
吳英萊頓了頓,抬高碗小口的扒了一口,冷掉的飯還是很香,裏麵有碎碎的蛋,很好吃。
“哥,你再吃點。”忍著口水,皮皮把碗又推到他嘴邊,吳英萊又扒了幾粒到嘴裏,使勁嚼,好像吃了很多在口裏一樣。
“哥吃了,來,哥再喂你。”
吳英敏扭開頭,把下巴擱在椅背上,心裏酸酸的。
把碗裏最後一粒飯也扒進弟弟嘴裏,吳英萊把碗還給堂妹,又說了聲謝謝。
吳英敏嘴巴扁了扁,把碗往衣服裏一藏,什麼都沒說拉開門離開,她什麼都不敢多做,爸爸的巴掌打人可疼了。
等到外麵沒有一點動靜了,吳英萊才輕手輕腳的來到廚房,提起茶水瓶搖了搖,隻有一點點水,就算他自己用冷水,也根本不夠皮皮洗漱。
頭有點暈,胃也在一縮一縮的,感覺不到餓,卻疼。